“學生今晚就在熙春樓宴請國子監三學生員。”裴舜卿說,“以您老的名義。”
劉驍擺擺手:“低調點。”
……
當晚,劉驍沒閑著,帶著從人又去西湖泛舟,但是沒遇到白檸青檬姐妹,很是惆悵的回去了。
次日清晨,張家別院鳥語花香,臘梅淩寒獨自開,遠處青山蒼翠,空氣帶著濕潤的甜味,劉驍站在窗前,有一種站在園林式五星級酒店套房的感覺,直到丫鬟送來早餐。
這丫鬟是張樞特地挑選出來服侍劉驍的,和慧娘差不多的年紀,皮膚白皙道袍近乎透明,能看到捧著托盤的手上綠色的血管。
“你叫什麼名字?哪裏人?”劉驍問。
“奴婢秦十一娘,揚州人。”丫鬟低著頭答道。
“抬起頭來。”
丫鬟抬了一下腦袋,細眉細眼,宛如畫人,又迅疾低下頭。
劉驍挑起她的下巴,仔細看了看,年輕小女孩的麵龐細嫩的如同新剝的雞蛋,一點瑕疵都沒有。
小丫鬟羞的耳朵根都紅了,劉驍有種罪惡感,趕緊撒手。
“為什麼叫十一娘?”
“女子都沒有名字,奴婢在家排行十一,就叫十一娘。”
“都這樣?”
“貧家女孩都這樣。”
劉驍若有所思,小丫鬟沒正式的姓名很正常,女孩就不配擁有名字,婚前叫姓氏加排行,婚後加上夫家的姓,後麵帶個氏字。
但慧娘就有名字,這是因為她母親於水氏知書達理,是官宦小姐出身,那麼白檸這個名字又是從何而來呢,是樂師父親給女兒取的,還是哪位貴人取的藝名。
桌上放著油紙傘,劉驍記著今天還傘的事情,趕緊吃早飯,掀開保溫用的罩子,竟然是兩根油條。
“這玩意稀罕啊。”劉驍還是第一次在南宋見到炸油條,金黃酥脆的,手藝不錯。
“此物喚做天蘿筋,又叫油炸檜。”十一娘說道。
“就是油炸秦檜的意思麼,對了,你家和秦檜有親戚麼?”劉驍嘴賤的問了一句。
秦十一娘低頭不語。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劉驍忽然意識到說錯話了,在南宋,人們對秦檜的憎恨是最強烈的,以至於姓秦的人都羞於談到自己的姓氏。
“不怪老爺……”秦十一娘的吳儂軟語如婉轉鶯啼。
這時慧娘走了進來,冷著臉說你怎麼還沒走,秦十一娘才慌忙捧著托盤走了,還差點絆了一跤,慧娘哼了一聲,滿臉都是不掩飾的敵意。
“狐狸精,故意勾引人。”慧娘嘀咕道。
劉驍這才意識到不對勁,秦十一娘就是送飯的丫鬟,送來就該出去,不該和主人對話的,卻和自己說了好幾句,看起來是自己主動,但仔細一想,一切都在設計之。
這倒不是說張樞有什麼惡意陰謀,選漂亮小丫鬟的用意無非是送個別致的小禮物而已,人雅士之間的雅趣,悲哀的是大活人被當做玩意兒,偏偏被物化被輕視的女性也視之為天公地道。
於是他再次想起了白檸,炸油條都不香了,拿起傘出門,去馬廄牽了一匹馬,直奔蘇公堤跨虹橋。
在沒有電燈的年代,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清晨的臨安街道便熙熙攘攘,等劉驍騎馬踏過蘇公堤時已經是上午時分。
跨虹橋上,一個扛著鋤頭的路過農夫問劉驍:“公子,可是在找白家?”
劉驍奇道:“你怎麼知道?”
農夫也不答話,用手一指:“那邊。”
劉驍一提韁繩走過去,這地方昨天他來過,印象還蠻深刻,此處昨天還是一片菜地,今天卻變成了農家院落,竹籬笆,竹木牆,茅草頂,幾隻母雞在院子裏悠閑的逛遊著,牆角擺著一架修理到一半的舊古箏。
這是見了鬼了,還是見了神跡,白天是沒有鬼的,那就是神跡了,劉驍仔細觀察竹籬笆,明顯不是新砍的竹子,而是頗有些年頭的東西。
“白姑娘。”劉驍喊了一嗓子。
一個白發老者從屋裏出來,打開柴門,疑惑地看著劉驍:“這位公子是?”
劉驍說:“老人家,白檸可是住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