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曠頗為意外的撐了撐雙手，卻隻帶出了一連串“嘩啦啦”的鎖鏈碰撞聲，一時間竟然撐不開這鐐銬。
姓陸的番子見狀得意一笑：“吃了我一招龍雀掃，手沒有斷還能站得住腳，底子還不錯嘛！可惜武功卻不入流，也敢在我麵前放肆。”
他言罷便轉頭看向了楚雲飛，直接語帶威脅道：“楚山長，用我再多說嗎！你要是再不配合的話，被打到牆上的就不止是你們書院的這位講書了。”
楚雲飛關切的看了一眼林曠，見他隻是臉色沉默並無大礙，才舒了一口氣，對姓陸的番子道：“陸大人，朝玉鎮好不容易出了這麼個能保佑鎮上風調雨順的鄉神，您又何必咄咄逼人，非要伐山破廟呢？”
姓陸的番子臉色一正，說道：“太祖曰：天下神祠不應祀典者，即淫祠也。有以裝扮神像、迎神賽會者，處以仗一百，並罪坐為首之人。錦衣衛查緝不法，對這邪祟淫祀，自然是要伐山破廟。楚山長，你堂堂舉人老爺，不會連這也不知道吧。”
楚雲飛眉頭一挑，辯駁道：“陸大人何必拿著開國之初的古話來敷衍老夫。這百年來早有公論，鄉土私祀並非淫祀。隻要所祭之神能保一地風雨，無血食人牲之好，有司即不細糾。若非如此，這百年來登上祀典的新神，豈不全都是淫祀。”
姓陸的番子卻不和楚雲飛細辯論，冷哼一聲道：“好個牙尖嘴利的舉人！可惜本官是奉命而來，任憑你口舌生花，這朝元神也注定是個鄉野淫祀了。”
說著他便拿出了一封手劄，當著楚雲飛的麵一亮。楚雲飛大略一掃便發現，正是錦衣衛發出的“查緝宣垣府下懷蘭鄉朝玉鎮有無鄉野淫祀”的命令，上麵還印著北鎮撫司的大印。
“這……這怎麼可能，上麵怎麼可能下這樣的亂命！”楚雲飛看完這道手劄又驚又氣，喃喃說道，“朝玉鎮這幾十年來，全靠祭祀朝元神才保得風調雨順，為什麼非要查緝他！這麼亂來，是要激起民變的！”
姓陸的番子將手劄收回懷裏，淡淡道：“所以才要楚山長你配合！你不但要幫我們找到這淫祀的道場所在，在搗毀之後還要由你出麵，勸誡鄉民不許再私祭這野神了。”
自古以來皇權不下鄉，朝廷處理鄉村間的事情時，經常需要鄉紳地主的支持。雖然離了鄉紳未必不能成事，但往往事倍功半。這姓陸的番子願意和楚雲飛廢這麼多口舌，便是因為如此了。
楚雲飛聞言渾身一震，麵露糾結之色，沉默了片刻才似有不甘的問道：“朝元神不過是我們鎮上祭拜的鄉土之靈，到底有何問題，竟能引得錦衣衛派人來查？若不搞清楚這個問題，老夫實在良心難安。”
姓陸的番子卻是不耐煩道：“山野地祈之類的野神，本就不同於城隍土地這類香火神，不過是些禽獸借著風水靈穴成精而已。既非人身，又無庇護鄉民之責，殺了也就殺了。楚山長你何必糾結於這個呢！本官好話已經說盡。上麵行事，哪裏是你一個小小舉人可以置喙的。你要再不老實交代，本官就隻好對你不客氣了。”
被姓陸的番子這麼一威脅，楚雲飛陷入了左右為難中。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林曠卻忽的插話道：“老楚，你不會真以為就因為是什麼山野地祈，就必須鏟除朝元神吧！我看人家就是衝著你來的。說不定早就和知縣商量好了，要奪你的產業！”
姓陸的番子聞言不由嗤笑起來：“一個七品的鄉野縣令，也配和我陸文炳商量！”
然後他深深的掃了林曠一眼，對著楚雲飛玩味道：“楚山長，既然你非要知道，本官也不妨告訴你。這事情，還要上溯到本朝初立的時候。那時你們這裏可是出了一起老大的逆案。甚至就連你們這鎮子的名字，也是在那之後改的。而自那之後，你們這裏便壞了風水，每隔四五十年都會出一尊邪神。牽扯如此逆案，楚山長，你還想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