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四方,七分鳥獸魚鱗,是為蠻荒。落月洲凡人煙罕至之處,皆為山林大澤,多奇獸怪談。
不過除開大隋的大漠邊荒,許多奇人異事仍是家杜撰,真正國土上山林之中,卻是匪寇豪傑占山立寨開莊。即便有兩三隻猛禽巨獸,或是草木精怪,也難現於世人眼中。
身上少許銅錢,購置了兩三套衣裳,少許銀兩,換作了瘦馬一匹,百裏璃輕衣縱馬,沿官道,一去三千裏,便進了輕侯郡的州界。
仙俗之間,有靈台緣洞二說。下山道人於朝野、市井、山林之間廣納、甄選弟子,是為靈台。而在門內留有魂燈一束的、或是飛升仙隕的以至於有門派交好者來世自然依附的,則稱為緣洞。
靈台言現世,緣洞言前塵,而這輕侯郡靖陽城則便是今年一緣洞所在。
縱馬刹那之間,百裏璃微一側首,一柄巨斧麵前削過,直將一碗粗大樹攔腰斬斷。他輕拍馬背,縱身躍起,躲過了那飛斧呼嘯盤旋又歸。濃鬢漢子驚咦了一聲,抬手輕巧地接下那巨斧,卻見著那女子竟未回首一眼,竟是落在馬上繼續飛馳。
漢子眉間隱有怒色,且不說放那青衣女子過去會打草驚蛇,便隻因她那目中無人的姿態,也值得剝皮熬煮三天三夜。他唇間哨子微動,一時間林中鳥鳴應和無數。
但見前方兩樹間林地空曠,百裏璃弧繞而過,在那絆馬索升騰起的刹那間,便揪起那埋伏之人的後領,拔出他腰間之刀將那襲來的四五支毒鏢擊得零落,又摸了酒葫蘆,才將那人向前直扔出去,撞翻了幾個攔路的嘍嘍,顯出一條通道來。
漢子大怒至極,哨聲急促如同電鳴。山林中五匹快馬呈隊列直衝而出,騎乘者皆穿甲胄,腰掛刀劍,素質精良,竟是不比那州兵遜色多少了。
隻見那隊列中分出兩騎側行,從身後黑色長匣中取出械物向百裏璃前方扣下弩機,直見球索破空勾連在一處,將那女子帶得人仰馬翻,那隨後三騎緊跟上去,不見那女子人影,便提刀劍直刺馬腹。
一時間鮮血淋漓,那三人卻皺了皺眉頭,手中刀劍攪動,卻並未感覺馬下藏人,如此那女子卻是去了何處。
林間忽然落葉無數,刀影懸落而下,直斬飛三人手中武器,將其一輪踹下馬去。百裏璃落回在那腳力最快的一匹駿馬上,在那早嚴咽氣的瘦馬頭前倒酒半壺,回首看向那漢子問道。
“橫石弩乃州府錦衣奇具之一,你們不過山頭草莽,怎麼會有?”
漢子臉色微驚,說道,“既然認識此物,那就更不能放你這娘皮走了,今日之事本與你無關,到了下麵可曉得不要多管閑事的道理。”
他鎖眉揚了揚手,竟有兩三百號人披著草衣埋伏在這山野之中,將百裏璃團團圍住。
“哈哈哈!”,一陣大笑聲傳來,卻是山林中又走出一個高大漢子,拱手陰冷笑道,“我卻要多感謝這位姑娘,管了董幫主與那秦亮的齷齪事哩!”
刀劍之聲響動,卻是外麵早又圍了兩三百號不知是何方人馬。
那漢子披上手下遞上來的虎皮大衣,抱臂笑道,“某乃黑山寨寨主洪平,那位是走馬幫幫主董朊,今日本是按江湖規矩為這黃山藥草歸宿做個裁斷,姑娘算是適逢其會了。”
百裏璃斜眼看去,問道,“怎麼說?”
洪平大笑道,“自是待本寨主剮了這與官府勾連的賊子,便請姑娘上山,湊個喜事成雙!董幫主向來不會憐香惜玉,可我洪平那可真是掏出心肝似的癡情。”
董朊鄙夷地冷哼道,“洪平,我也不與你這廝廢話,以你這鼠膽,莫非真敢惹惱官兵?這藥草秦亮取其四,你我各取其三,三方合力,早早確定歸宿才是。”
“哦?”,洪平故作驚訝的一歎,“那我兄弟上下的糧草?”
董朊麵無表情地說道,“秦亮自不會再在城中盤查封禁。”
“那官兵出城攻寨的打算?”
董朊看了身旁親信一圈,“此事僅為謠傳。”
洪平嗬嗬笑道,“也就是說,州府對我的打壓清繳,董朊你我的恩怨,都僅在黃山藥草一事上而已。”,他皮笑肉不笑地指了指百裏璃,“那這個女子,也是隨意由我帶走?”
董朊嘴角抽了抽,微微笑了笑,“自然。”
洪平左右看了眼,搓了搓手,笑道,“真好,真好啊。”
董朊目光閃爍,“那你是答應了?”
鏗鏘一聲洪平拔刀而出,怒目圓睜,吼道,“滿肚子陰刀子的狗東西,曹尼嘛的娘屁!小的們給我上!剁了這幫雜碎!剮了他們的肚腸!”
隻見片刻之間,黑山寨的人馬便揮刀大喝著從周圍坡頭衝了下來,與那走馬幫的殺合在一處,箭雨如潮亦是直落而下好似不分敵我,呼聲震天,血水滿地,那幾個得了命令端著弓弩對著百裏璃的卻有些心中惴惴,不知為何那女子此刻漠然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