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到桌邊,“武鬆勸哥嫂吃。婦人便把眼來睃武鬆,武鬆隻顧吃酒。”此時的潘金蓮,仍在一廂情願的等著武鬆的回心轉意。睃,是斜著眼睛看。在這裏,就是偷偷觀察武鬆的意思。武鬆卻毫不回應。此時的潘金蓮肯定是一頭霧水。
我們接著往下看。
[酒至數巡,武鬆問迎兒討副勸杯,叫土兵篩一杯酒拿在手裏,看著武大道:“大哥在上,武二今日蒙知縣相公差往東京幹事,明日便要起程,多是兩三個月,少是一月便回,有句話特來和你說。你從來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外人來欺負。假如你每日賣十扇籠炊餅,你從明日為始,隻做五扇籠炊餅出去,每日遲出早歸,不要和人吃酒。歸家便下了簾子,早閉門,省了多少是非口舌。若是有人欺負你,不要和他爭執,待我回來,自和他理論。大哥你依我時,滿飲此杯!”武大接了酒道:“兄弟見得是,我都依你說。”]
這是武鬆給武大敬酒時說的話。交待了出門的原因,時間。然後叫武大晚出早回,戒酒,閉戶,遇事不爭,等他回來處理。關切之情,躍然紙上。武大聽了兄弟的囑托,自然感動,立刻一飲而盡。
但讀者自然能領會到,武鬆的這些話,大部分還是針對潘金蓮的,擔心潘金蓮沾花惹草,惹是生非,波及到武大,最後被別人欺負。
潘金蓮是否能聽出這一層意思呢?作者沒說,我們可以自己去想。我覺得暫時可能聽不出來。因為武鬆說後麵的話前,先說了這一句:“你從來為人懦弱,我不在家,恐怕外人來欺負。”這是這些話的前因。也是事實。對這一點,潘金蓮是很清楚的。所以,一時,可能還沒有反咉過來。何況,此時此刻,她心裏還期待著與武鬆緩和關係呢!還沒有出軌外人的想法呢!因此,還不至於想到武鬆說這話,是防他招惹別的男人。如果聽出來了,依她的性格,還有此時兩人所處的尷尬關係,肯定立刻就炸了。
我們再看,接下來武鬆跟潘金蓮說的話。
[武鬆再斟第二盞酒,對那婦人說道:“嫂嫂是個精細的人,不必要武鬆多說。我的哥哥為人質樸,全靠嫂嫂做主。常言表壯不如裏壯,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煩惱做甚麼!豈不聞古人雲:籬牢犬不入。”]
先誇潘金蓮是個精細人,又說武大質樸,全靠嫂嫂。聽起來讓人很是舒服,痛快!然後又說“常言表壯不如裏壯,嫂嫂把得家定,我哥哥煩惱做甚麼!”這時,己經有了暗指潘金蓮不安分的意思了。但還不甚分明,話裏似仍有誇潘金蓮能幹的意思。但武鬆。似乎感覺分量不夠,怕潘金蓮聽不明白,緊接著又加了一句:“豈不聞古人雲:籬牢犬不入。”直接點明了不算,還把潘金蓮比喻為狗!這就有了侮辱潘金蓮的味道了!別說是潘金蓮,但凡明白點事理的人,都是受不了的。怪不得,這次回來,潘金蓮給他行禮,他連禮也不回!原來,潘金蓮在武鬆的心裏,己經由長嫂的地位,降低為狗了!堂堂的打虎英雄,怎麼肯給狗還禮呢!
再看。
[那婦人聽了這句話,一點紅從耳邊起,須臾紫漲了麵皮,指著武大罵道:“你這個混沌東西。有甚言語在別處說,來欺負老娘!我是個不帶頭巾的男子漢,叮叮當當響的婆娘!拳頭上也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馬,不是那[月畏]膿血搠不出來鱉!老娘自從嫁了武大,真個螞蟻不敢入屋裏來,甚麼籬笆不牢犬兒鑽得入來?你休胡言亂語,一句句都要下落!丟下一塊瓦磚兒,一個個也要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