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雲峰之上晨霧繚繞,山中小徑曲折蜿蜒,盤腿坐於頂峰,吐納山間靈氣,鳥瞰一眾交錯斜峰竟掩住東升旭日,當覺此山具拔地通天之勢,擎手捧日之姿。
“眾位師弟,聖元大典在即,三位師尊閉關之前,曾再三叮囑我,切莫讓爾等疏於修習,貽誤功課…”
話音未完,坐於眾人首位正耳提麵命訓話的長須男子忽然緘口,起先半閉半睜的銳目霎時間睜開,瞪如銅鈴,於最後排飄來的鼾聲雖然微如遊絲,卻怎麼逃得過金羽山大弟子封君南的一雙利耳。
封君南隨手拾起一粒指甲蓋大小的石子夾於食指中指之間,手腕輕抖,石子激飛而去,不偏不倚正中最後排那盤腿耷頭流涎而睡的少年腦門。
眾人的目光飛速扭轉脖頸,但還是慢於大師兄擲出的這枚快可破風的石子,不出所料,敢在大師兄早課上公然酣睡的狂徒,除了他還有誰?
“師弟醒否?!”封君南一雙寒目又微微半閉,語氣中夾雜的怒意令在場一眾師弟為那酣睡的少年捏了把冷汗。
眾目睽睽之下,酣睡的少年並未作聲,倒是伸手揉了揉有些紅腫的腦門,順手抹了抹嘴角,也許是久坐腰背酸痛,索性不顧白袍被灰塵沾染,仰躺下來,鼾聲如舊,還不忘享受的吧唧吧唧嘴,似乎是在夢中享受什麼美食。
“師弟,師弟….”前一排的小少年左眼瞅瞅渾身冷氣的大師兄,不自覺吞咽了口口水,連忙拉扯著這在場唯一身著白袍的師弟,希望能快速將其叫醒。
封君南驟然起身,憤憤走向後去,注視著這算得上眉清目秀的白袍師弟,眉目一皺,怒歎一口氣。
“告訴楊修瑾,睡飽之後,去芙煙再睡三個時辰。”話音落下,長袖一甩,袖子下攜帶的勁道砸向地麵,激起層層飛塵,嗆得這名叫楊修瑾的白袍少年咳嗽連連,卻也沒有睜開倔強的雙眼。
時近正午,封君南正在校場指導十數位師弟研習武技,正值興頭,一陣紫光忽閃而至,猶如一道紫青色匹練,待到一眾師弟看清,紛紛收起手中長戟,抱拳拱手,十分恭敬整齊的喊道:“廖師兄。”
坊間傳言,金羽山掌教景雲子座下親傳二弟子廖辰星少年成名,天才無雙,五歲拜山入門,一十七歲獨當一麵,於上一屆聖元大典,代表金羽山以一對短戟力克三大派得力弟子,自此便神龍見首不見尾,極少出現在金羽山眾人麵前,不少外門弟子自入山到下山,都極難瞻仰到這位少年天才風采,誰知道這九年過去,廖辰星又有如何進步。
廖辰星隨意擺擺手,算是對眾位師弟的回禮,然後笑臉盈盈的走近封君南,十分有眼力見的接下大師兄手中近百斤中的大戟,殷勤的用衣袖擦拭戟首,笑嗬嗬說道:“大師兄,小瑾子怎麼惹您老人家生氣了,聽說在芙煙瀑布下淋了兩個多時辰了….”
一撫青須,封君南端著架子一本正經道:“清晨睡意正酣,不用涼水,豈能醒神呐?”
“哎呀,大師兄呐,你的彈指功力,小瑾子豈會不醒,無非是怕你當眾責罰沒麵子,裝睡罷了。”
“辰星啊,假睡者叫不醒,唯有瀑布可以淋醒啊。”封君南再次手捋青須,仰麵而笑。
“大師兄的意思是--淋醒了便就叫他撤出來?好,師弟這就去喚他。”廖辰星宛如黑寶石一般極具光澤的眼球溜溜一轉,馬上打哈哈說道。
轉身未走半步,封君南右手馬上輕扣在廖辰星肩上,又是無奈深歎一口氣,呼出盡是積壓在心頭的濁氣。
“聖元大典日期迫近,修瑾且不說有沒有自行加課練武,就連這每日的早中晚三課都無心應對,不是交頭接耳,就是倒頭昏睡,如此下去,咱金羽山怕是要在自己地盤被其他門派耀盡威風。”
廖辰星美目再次滋溜一轉,然後岔開話題笑嗬嗬言道:“這聖元果當真是奇異仙果哩,三年開花,三年結果,三年成熟,回想起來,已經九年沒有吃過此果了,都快忘了這果子是何等味道了。”
封君南拿這二師弟向來沒有辦法,隻得搖搖頭,廖辰星咧嘴一笑,猶如還是那年剛剛入山,跟著封君南初練拳腳的孩童一般,笑容裏毫無人情世故的虛假,隻有讓人不忍拒絕的率真。
來時宛如飛流直下的紫色匹練,去時卻慢如老牛拉車,步履躊躇,望著這偉岸卻不粗獷的背影,封君南想起了二十一年前,那個尚不及自己腰線高的孩童,如今已經比自己高上些許,身形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封君南卻是由衷的嘴角上揚,仿佛看著自己的孩子一般。
“這次聖元大典比武,能不能再吃到聖元果,就全看修瑾的了。”趁著廖辰星的紫影尚且在目,封君南大聲喊到。
廖辰星微微停步,並未回頭,隻是略顯隨意的擺擺手,隨即消失在了校場,對於聖元大典的比武,或許年青一代並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意味著什麼,隻是吃個可以加快內力修煉的聖元果?當然沒那麼簡單。
芙煙瀑布。
廖辰星挽起紫袍下擺,蹲在瀑布之旁,看著飛流直下的巨大水浪拍打在楊修瑾精瘦不算健壯的肌體上,隱隱都覺得自身浮出一股子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