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子1(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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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終於再次見到張朝陽的時候,興奮之餘,隨之而來的,卻是一陣滿滿的失落感,瞬間蝕滿了我的心頭。

之所以興奮,是因為距離我跟他上一次的見麵,至今已經過去了整整十年。十年間,雖然偶有聯係,但終是未再見麵,更多的隻是在網絡上的一種“守候”,回個帖子,讚個狀態,發個生日祝福,僅此而已。

如果不是因為這次的“任務”,我想,我跟他,或許在十年前的那次碰麵之後,也便就此別過,漸漸的兩忘於“江湖”了吧。

從閘機口出來,往對麵接站的人群中一掃,我便一眼認出了他。他微踮著腳,伸長了脖子,探著頭茫然四顧地往這邊兒瞧著,當我終於走到他麵前的時候,他瞄了我一眼,卻竟然沒有認出我。我不禁“噗呲”一下樂了,重重地在他胸前捶了一拳,然後把行李箱往他麵前一推,轉身徑自往站外走去。

他慌忙拉上行李箱,追到我麵前,一臉驚訝地使勁盯著我,終於,他認出了我——

“看夠了麼?”

“不是,你……這個,啊,怎麼……”

“啊什麼啊!行啊你小子,翅膀兒硬了啊!連你師傅都認不出來了!”

“嗯?不是……這個,啊——,哈哈哈——”

“你還好意思笑啊你?!”

“不是不是,你這,變化也忒大了呀!”

“咋了?女大十八變,沒聽過麼?!”

“喲喲喲,哈哈哈,好,好好好,變得好!哈哈哈——”

“行啊張朝陽,你越來越放肆了啊!你再笑?!”

“別別別,師傅,師傅,我錯了!我道歉!我真誠地向我最尊敬——,嗯還有,也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安安師傅,道歉!哈哈——”

“我——不接受!”

……

愉快而又期待的見麵,一下打消了整整十年積澱起的生疏。我和他,其實誰又曾想過,在十年之後的今天,卻可以依然如一對老友一般,嬉笑打鬧著這瞬間過去了的十年。

“還記得我經常跟你開玩笑的那句話嗎?”

我撇了撇嘴,搖了搖頭。

“你說,就咱這關係,那是一年兩年、三年四年的了麼?這都馬上快三個月了!”

他捏著嗓子,重又重複起十年前第一次見麵時說的這句話。隻是,眉目間,早已沒了當年的青澀與稚氣。

“真沒想到啊!一眨眼兒的工夫,十年了。”

說完,他不無感慨地看著我,緊抿的雙唇微微地顫抖著。

我沒有說話,開始仔細端詳起對麵這張臉——微黑的臉龐,細密的毛孔,零落的發絲,眼角輕現的魚尾紋,以及那重重的黑眼圈,未及修剪的胡茬兒,都滿滿地透露出一種令我倍感陌生卻又似曾相識的老成。

不得不說,張朝陽屬於那種典型的雙麵性格。他熱情似火,卻又沉悶如鍾;灑脫似水,卻又敏感如魚。他外表爽朗,內心卻又無比熾熱;他思維豁達,情感卻又極致細膩。了解他的人,和不了解他的人,卻都認為早已對他了如指掌。這種假象,甚至騙過了他自己。

我深吸一口氣,在心裏默默地告訴著自己,這一趟,我來對了。

但我卻無法高興得起來。我本是帶著功利性的目的而來,甚至在確定出發的那一刻,我還無比慶幸多年前“收”的這個“徒弟”,現在終於有了用武之地,可以堂而皇之地來幫我完成此次的這個“任務”。我開始為我的自私、自營、自利,深深地感到懊悔——從我搜腸刮肚地千思萬想,到最終所謂“靈光一現”地想到他,甚至我一路而來都還在竊喜不已。

可此時,當我終於坐到了他的麵前,望著他這一臉的欣喜與激動,我竟開始後悔起來。

“言歸正傳,你知道我這次是帶著任務來的。”省略了一切寒暄與虛偽客套,我直奔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