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還好,幾鐵鍬下去挖出一大堆礦渣。挖到後麵就惱火了。不到半個小時,手也軟,腰也酸,渾身上下都提不起勁來。
周易不禁有點疑惑,自己以前那個身體且不說,花天酒地淘成了空殼。現在換了一具健康的肌肉健美的怎麼還這麼不經用?
剛換身體時自己還著實高興了一陣,以為從此擺脫了疾病的困擾。沒想到一從事體力勞動,不過三十分鍾就累成這個模樣。
反觀張長安,動作也不快,一板一眼,甚至還有磨洋工的嫌疑。可就這樣,老張的臉上卻看不到半點汗水,呼吸也很舒緩。顯然對付這種重體力勞動遊刃有餘。完全不似二胖幹了個熱火朝天,呼叫連連。
其實,周易的新身體倒不至於脆弱到這種地步。按說怎麼也比老張要健壯許多。問題在於他沒有實際做這種體力勞動的經驗。像這種用鐵鍬挖水渠的工作,如果純粹用雙臂的力氣硬生生往上挖,手上的力氣終究有限。隻需要片刻就堅持不下去。
張長安和二胖挖水渠就很有講究,他們先將鐵鍬挖進沙裏,然後曲手肘頂住腰,利用腰部的力氣輕輕一抬,一大鏟鐵渣就很輕鬆地挖了起來。
像周易這樣使苯力氣,就算是一頭牛也堅持不了多久。
周易感覺時間過得是如此地緩慢,他從來沒有幹過這種活。不片刻全身都濕了,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泥水。很多次,他都認為自己再也堅持不下去了。每一鏟下去,他都沒有信心將那一大鏟鐵渣挖起來。可每一次,他都奇跡般地堅持了下來。內心中有一種聲音在說,既然另外一個自己能夠堅持下來,能夠做這樣的工作,自己沒有道理倒下的。
早晨的時候自己還在內心中發出豪言壯語,要為宛若創造美好的生活。難道連這一道坎也越不過去的。
堅持吧。
就當自己前七年的一切都一場夢,現在從頭開始。
鐵鏽色的冷卻水溫度很高,不多時就將膠桶鞋泡軟,熱橡膠貼著身體,感覺很不舒服。渾身都發熱。水流湍急,拍打在腿上,身體居然輕微晃動,腦袋裏再不能思考,也不能指揮身體。而身體,僅僅下意識地重複著鏟渣、揮鍬的簡單重複動作。
終於,隻聽得“嘩!”的一聲巨響,至少對周易來說是這樣的。這一聲是如此地響亮,就像是耳邊的霹靂。腳下的水流突然一個奔流,從他們挖出的缺口奔湧而出。不過一分鍾,就傾瀉了個幹淨,露出肮髒的溝底。
周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了良久,這才頹然扔掉手上的鐵鍬,靠著水溝的溝壁緩慢地坐了下去。
活幹完,自然要回工作崗位去。
張長安看了看累得攤倒在地的周易,擺了擺頭,也不說話,提著鐵鍬走了。
二胖一伸手從腋下扶起周易,“周哥,你臉色很不好看,人不舒服?往常這點活兒對你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
周易苦笑一聲,推開羅林,“我自己能起來。昨天涼了,有點發燒,一身軟。”他難得地撒了個謊,麵皮不爭氣地紅了。“
二胖“哈”地一聲:“嫂子那邊你也是悠著點啊。”說完話就擠了擠眼睛。
“你一個小青年,懂什麼。”周易柱著鐵鍬走了上去。話剛一出口,心中卻是有點不快,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自己的心態居然有點老了。甚至開始嫉妒二胖的年輕和強壯。這個兆頭可不太好。自己才二十來歲,還不是大叔。還年輕。
必須提起勁頭來。生活這種東西,你不征服它,便要被它打敗了。
剛走回車間,那個劉主任突然又適時出現,“你們兩個,裝載機壞了。所有人都去給我上車。”
周易還不知道上車的厲害,隻顧著大口地喘氣。倒是二胖口頭抱怨了幾句,結果被劉主任罵了一句:“懶東西,連老子都要去裝車,你還能逃了。”
走到裝車的地方,周易才發覺這個工作的難度。有六輛大卡車正好停在車間門口。車間門口是一大堆鐵坯。每個鐵坯足足有一匹七孔磚大小,四十來斤重。全車間人都在忙著用手直接抱著鐵坯往車廂裏扔。在往常,這些工作是用叉車直接裝的,今天不巧,就在周易以新身份上班的第一天就遇到了這麼一個非常具體的任務。
我日!
周易終於畏懼了。
就算自己有鐵打的身體,鋼鑄的神經,看到這一百八十多噸鐵坯也得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