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的刀無非兩種,一種是救人的刀,另一種則是殺人的刀。
前者未必有形,後者注定鋒利!
名為荊何惜的江湖客分明還很年輕,但他已然同時擁有這兩種刀,戲劇性的是,他過得並不瀟灑。
東離滅西楚之曠世大戰,迄今為止,已過去了二十餘載,可楚人仍未徹底融入這大一統的王朝之中,隻是漸漸從反抗變作了流亡。
荊何惜也曾是諸多流亡楚人中的一員,但他既學了刀,入了江湖,那麼一切就應該有所改變才是。
他一向是這麼覺得。
奈何江湖風起雲湧,廟堂波雲詭譎,縱有一腔熱血,憑他一己之力,又能左右多少天下大事?
他一度產生過這樣的懷疑。
但在今天,見識到端陽城郊外的這一幕後,荊何惜忽而不再像之前那麼猶豫,瞬息之間,他漆黑的雙眸中已滿是堅定之色。
荊何惜目光所及之處,有山有水,有花有草,但此刻最吸引他注意力的還是眼前這片密林裏的人。
這些人中有男有女,看其衣著服飾,劍鋒所指,儼然形成了對立兩麵。
三名手持利劍且麵露傲然之色的錦衣青年顯然是占據上風的那一方,在他們的對麵,是一個十五六歲,穿著鵝黃長裙的少女以及一個身材相貌都更加幼小的女童。
少女的武藝似乎不高,手持的三尺青鋒無論是材質還是鋒利程度都要勝過那幾名錦衣青年手中的兵刃,可交手不過十幾個回合,身上就掛了彩。
現在她正一邊調息運氣,一邊抱著身旁受了驚嚇,眼中含淚的小女孩,溫柔安撫了小女孩幾句之後,她才感覺對方的情緒稍微安定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樣對陌生人有明顯的抗拒抵觸心理,但因為那三人的蠻橫行為而產生的恐懼之色似乎並未消失。
想到這裏,少女那俏臉之上又變得滿是怒意。
“真是青天白日活見鬼……好端端的怎麼遇見你們三個禍害?居然聯手欺負這麼小的一個姑娘,她分明這麼可愛……欺負她,你們的良心不會痛麼?”少女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出,說話時明顯有些大喘氣,看樣子在之前的交戰中,她耗費了不少氣力。
“哼,你已經是多管閑事了,還要在這裏偷換概念嗎?難道你以為我們隻是想恃強淩弱,才出手對付的她?”三人之中,身材最為高大魁梧的張從虎率先出聲回應,聲音頗為冷冽。
所謂雲從龍,風從虎,他這個名字並沒有取錯,雖說實際上他隻是個真氣品級不高的三流武夫,可論體魄以及第一眼望去的氣勢,他算是三人之中壓迫感最強的。
之前少女受傷,也主要是因為正麵中了他一記猛虎拳,導致氣血運轉不暢,行動速度也跟著下降,才被另外兩人的劍再度劃傷!
更令少女氣憤的是,那兩人一個攻左,一個攻右,一個專門襲擊上路,一個刻意襲擊下路,分工明確,配合默契,讓她首尾不能顧應,實在反應不及。
現在她除了身上掛彩,傷口處流出殷紅的鮮血外,那做工精細的長裙裙擺也被劃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一般的女子遇到這種事情,肯定會感覺分外難堪,說不定還會麵露羞憤之色,但她不一樣,現在她的心中沒有一點羞澀之情,唯有無與倫比的憤怒!
憤怒的主要原因不是因為她的處境,而是方才張從虎的言論。
少女很快對著張從虎嘁了一聲,隨後冷笑道:“不是恃強淩弱那是因為什麼?這麼可愛的一個丫頭,難道還能妨礙到你們什麼?”
“這話你還真說對了,我等身為大離王朝的子民,這小丫頭方才的所作所為,就是妨礙到我們了,倘若你執意護著她,隻能說明兩個可能,要麼你不明是非,要麼你跟她一樣心存歹心,要反我大離王朝!”
站在少女左側,名為宋翼的青年從外表上看其實頗有書生氣息,但他說這話的時候,卻是一臉厲色,話中內容也是直接給少女扣上了一頂相當大的帽子。
聽得此話,不隻是少女為之震動,在暗處觀察這一切的荊何惜也是怒極反笑。
要反大離王朝!
這幾個字可不是能隨意說出的,即便昔日的東離國成為如今的大離王朝之後,天下已是罕見敵手,位列霸主之位,但還是避免不了有些人以此做文章,編織一係列的罪名來排除異己。
自漠北出發,一路南行,荊何惜見過不少這樣的人,顛倒黑白,屍位素餐,是對他們最好的形容。
荊何惜今年雖二十有一,但骨子裏流淌的還是十幾歲少年的熱血,雖說他性格較為內斂,明麵上很少主動表現出來,可暗地裏鋤奸剿賊的時候,他不會有絲毫留手。
哪怕是會有性命之憂的事情,隻要他認為是對的,他就會不遺餘力地去做。
在坊間,荊何惜有一個“夜刀客”的綽號。
綽號的由來,荊何惜心知肚明,因為他總是習慣在黑夜裏行事,以天然的幽暗來為他的夜行做最好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