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的廂房清冷,冬日該有的炭火也少的可憐。
床榻帷帳間,一隻纖細的手輕輕撫著高高隆起的腹部。
一旁侍奉的侍女立即上前,將榻上的她扶起。
聽著王府中喜慶悅耳的吹打聲,她從榻間緩緩坐起,心尖滴血似的疼。
一個側妃,竟比她這個正妃的成親宴還要熱鬧華貴許多。
“什麼時辰了?”
洛宓的聲音氣若遊絲似的微弱,她已纏綿病榻多年。
離世,本不過是這一兩年的事罷了。
這個孩子,來的著實不是時候,將她死期提前了不少。
綠珠是洛宓從將軍府帶來的陪嫁丫鬟,見主子如此,她心中也酸澀不已。
“王妃,時辰尚早,先休息吧。”
若是睡著了,或許洛宓也不會太過心痛。
洛宓蒼白唇角微勾,王府中的樂聲愈發清晰。
她的夫君,君禦宸,此刻正在與他的心上人,拜天地,飲交杯。
洛宓緊攥著素白衣袂,幻想著那個與她一同長大的翩翩少年郎,與別的女人洞房,本就纖弱的身軀,愈發無力的癱軟下去,手掌顫抖著撫著自己的小腹。
在君禦宸眼中,這個嫡子女,隻怕也比不過他那位心上人吧。
“綠珠,你退下吧。”
洛宓靠在榻上,慘白的麵容,隱隱帶著一抹苦澀的笑意。
是她一廂情願,以她父親的威勢,硬逼著君禦宸娶了她,如今她又在難過些什麼?
如今她父親卷入同僚謀逆之案,君禦宸答應了她,隻要同意他娶心上人入府,便會護她洛家平安。
洛宓將衣袖扯了又扯,心底的刺痛依舊清晰。
不過多時,廂房一陣細微的叩門聲響起。
洛宓猛然驚起,掀開帷帳,“綠珠,是不是爹爹的家信傳來了?”
前些日,將軍府上下都已入獄,如今君禦宸已娶他心上人入府,她父兄此刻該出獄了!
綠珠出門迎那小廝,可再回來時,卻是臉色慘白,眼底泛紅。
“王妃,不是老爺的家信,是側妃命人送來的……”
洛宓抬眼,猛地在綠珠手中,見到一卷明黃的聖旨,頓時令她大腦轟然作響。
她飛速奪過聖旨,眼底觀閱。
“洛北庭通敵叛國,不容有赦,洛府上下,滿門抄斬!”
洛宓眸光猛顫,大腦間一片空白。
洛家上下一百餘口,除她以外,竟已滿門抄斬?
將她視作掌上明珠的爹爹,自幼護她寵她的兄長,還有她剛出生不滿周歲的侄兒。
都被斬首?!
而君禦宸,護國有功,加官晉爵,敕封鎮陽王!
頓時,洛宓心口一陣劇烈的疼痛。
“噗!”
一口鮮血湧出,洛宓滿眼空洞的躺在榻上,腦海間憶起的,全是君禦宸信誓旦旦的麵容。
君禦宸不是說過,會護洛家周全嗎?
“王妃,您要保重身子啊,您……您至少還有未出世的世子。”
綠珠哭著上前幫洛宓擦著嘴角的血,卻被洛宓攔了下去。
是啊,她還有孩子。
她雖大限將至,可這孩子,不能陪她喪命!
那側妃偏趕著此時將聖旨送來,無非是想讓她一屍兩命罷了。
可洛宓偏不讓她如願!
“扶我起身,我要見他!”
洛宓顫巍巍坐起,慘白麵容上,鮮血豔紅刺眼。
她要問君禦宸,為何言而無信。
為何洛家滿門,無一人得救!
踉蹌著到了新房,洛宓虛弱到用盡全身力氣,才堪堪推開那扇沉重的房門。
此刻君禦宸一襲紅袍,在燭火下映照下,俊朗一如當年。
可此時與他合巹交杯的,不是洛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