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孟孫府裏的風波
第七章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男性的戰鬥往往帶著簡單明了的殺伐之氣,無所不用其極,且在成王敗寇的理論下,贏的那一方擁有著終極審判權。正如越王勾踐在臥薪嚐膽後成功伐吳,便可以贏得了忍辱負重的美名,卻從沒有人指責他把自己老婆送給吳王的行徑是何等卑劣。反觀女子的爭鬥卻有著百轉千回的細密之感,且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的指導下,必上下而求索,若是遇到一個讓老娘看你不順眼的支點,那這份恨意足以撬動整個地球。正如武則天登基之前,曾被著名詩人駱賓王代表下的廣大男性以“牝雞司晨,惟家之索”來諷刺她陰陽顛倒會導致國破家亡,多年之後,武則天索性將中書省與門下省這樣的中央行政機構直接改成了鳳閣鸞台,特意用女性的符號去侮辱那些瞧不起她的男人。若拋開武則天的帝王身份以及她的鐵腕政治,僅從女性的視覺去看,這樣的行為多多少少有些女人的可愛。
楊氏與韋氏這一對宿敵既然同為女子,那麼這場戰鬥就變得曠日持久了,甚至持久到所有的人包括她們自己都忘了為什麼互相卯上。此時,在孟孫家宴客的廳堂裏,楊氏與韋氏的交鋒暗流湧動,而屋中女眷的八卦之火早已熊熊燃燒。同樣出於好奇的心理,趙氏趁著坐下的功夫,飛快打量了眼前這位祁州大族的世家風采。這韋氏上身穿了一件豔麗的緊身上衣,下身卻罩著繡金的翠色裙擺,烏黑的發髻上,一件白玉步搖的首飾斜斜插入,上有花型的珠玉點綴,可謂精美至極。韋氏生有一雙春水般的雙眸,眼角處還有一道宛如月牙的溝痕,顧盼清波,瑤鼻檀口,一顰一笑都釋放著女人的慵懶之感。尤其令趙氏羨慕的是,這韋氏年近四旬卻是保養有術,滑如錦緞的白皙皮膚竟沒有留下多少歲月的痕跡,在她看來也隻有二十多歲。若不是立場問題,趙氏真恨不得上前取取經。
隻見楊氏調整了一下坐姿,首先開口道:“我說呢,怎麼這屋裏頭這般熱鬧,敢情是韋家妹妹遠道而來,真是失敬失敬。”
韋氏道:“楊家姐姐說得好生外道,妹妹雖說是遠嫁,可從根兒上算,我也是咱們祁州的人氏。嫁作高門婦,卻也不能忘本啊。”
“我也是好心罷了,都說高門婦大不易,這大年根上,妹妹竟不用侍奉婆母,怎的有遐回咱們祁州?”
媳婦被婆婆刁難倒也不算是新鮮事,旁人不知就裏,可楊氏深知韋氏婆母的厲害,乃至每每想來都無比慶幸自己不用遭那份活罪。隻是楊氏的陰陽怪氣殺傷力並不大,她的小試牛刀,隻因摸不準韋氏此行的目的,是以挑了這樣一個不大不小的由頭,試探一下對方。
韋氏心中鄙夷,身子一歪,懶洋洋地回道:“原本是沒這打算的,怎料北都的生意耽誤了歸程,郎君便想著不如抄道昭餘,我們夫妻順便也能看看昔日舊友。”
這番避重就輕的言論,讓楊氏起了狐疑,按她想來那位老夫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任韋氏出這麼遠的門,更別說在這年終歲末的檔口,還能鬆口讓韋氏來趟昭餘。楊氏臉上卻隻笑了笑,故意拉著長音說道:“原來如此。”
韋氏似乎不願糾纏,又說道:“唉,說來也是唏噓得很,自妹妹嫁為人婦,離了咱們祁州,這往日的閨中密友也少了聯係。若非是北都之事懸在那裏,我還趕不上孟孫大娘子的‘降階’禮呢!如今隻盼著楊家姐姐來日接掌落家中饋之權時,可莫要忘了喚我,便是日夜兼程,妹子也一定湊湊熱鬧,好為姐姐壯一壯聲勢。”
都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楊氏嫁入落家已有十幾年,偏偏落老爺不願放權,拖著這“降階禮”遲遲不曾舉行,以致楊氏得了個“楊管家”的別號。這番話讓屋裏的一眾女眷不由得跟著捏把汗,畢竟落家的奇聞在這昭餘城裏幾乎人人皆知。
眾人緊緊盯著楊大娘子,看她做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