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重明,泛亞聯盟的中心城市,迎來了一個尋常的夜晚。天氣引擎照常開始運作,細碎的雨滴順著樓房間的縫隙,彙成一股股水流,不斷淌進昏暗的巷子裏。
空氣中不多的熱度被巷口的涼風吹散,濕冷的水汽讓他裹緊了外衣。現在已是晚間八點了,他剛剛工作完畢,帶著倦容的臉惹得老板一陣不悅,結算工資的動作不情不願,清了清嗓子準備給他點教訓,卻發現年輕人已經消失在倉庫門口了。
他邁開步子,穿梭在第三區這些老舊又混亂的巷子間,外街車輛的噪音太大,時不時尖銳的鳴笛讓他疲憊的神經備受折磨。他第一份工作的位置離第二區很近,走出狹窄的巷口,視野瞬間變得開闊起來,從這裏開始便是被精心規劃過的城區,各種城市重要設施林立,與破舊不堪的平民區涇渭分明。
由於生活所迫,他在第二區還有一份工作,因此擁有前往第二區的電子通行證。透明的隔離牆邊擠滿了窮困潦倒的人,裹著肮髒的袍子,臉上堆滿褶皺與汙垢。他們在平民區無法生存下去,也無法進入上層的第二區,隻能癱在這裏奄奄一息,努力地強調著自己的存在,以圖時不時獲得些救濟。
衣著得體的中層人經過這裏時,通常步伐穩重迅速,在經過乞丐身邊時十分注意腳下,以免沾到汙垢而遭到上司和親屬的嫌惡。而成群結隊的學生則要放鬆許多,他們在一起說說笑笑,仿佛周圍都是些花草灌木,不會吸引他們一點注意。
他快速掃過通行證,沿著牆根走躲避著頭頂的雨滴,十字路口的影像設備似乎受到潮濕的影響,畫麵變得不穩定起來,冰冷的女性聲線時斷時續:
“緊急播報……北極軍事聯合體三號要塞……奧斯特洛突遭原生體襲擊,防線被毀,現已徹底陷落……”
“粒子屏障受損原因正在調查中……目前,市民以及軍方傷亡人數仍在統計……今夜開始我市將按照國際公約……履行臨時接納難民的義務,請市民做好準備……”
路上的行人停下來觀看,又被新聞的內容嚇得臉色蒼白,急匆匆離開了。又是城市被毀的消息,每一年都不曾缺席,他心想,除非某天那些不該存在的東西能從地球上消失,否則地麵城市將永遠受到威脅,包括重明在內,在戰力完全不成比例的情況下,滅亡或許隻是時間問題。
一切的起因便是百年前科學界一場舉世矚目的實驗。那時的科技已發展至衛星移民階段,地球周邊一座座龐大的殖民衛星被陸續建立,大量的居民成功移居地外,人類文明已跨入了全新紀元。為向遠地行星發起探索,縮短星際旅行時間的空間跳躍技術成為科學研究的主攻方向。
經過多年不斷探索,似乎發現了一種開啟空間隧道的特殊方式,這項實驗立刻成為了世界的焦點。可惜對遠方的憧憬與幻想並未換來願望成真,而是帶來了無法消除的惡毒詛咒。隧道最終連接的並非最初設定的目的地,而是一個完全未知的空間。
巨大的時空裂縫出現在地表上空,深不見底的漆黑孔洞甚至能遮蔽太陽,如同巨大的黑日行於晝間。
裂縫最初沒有任何動靜,正當政府考慮是否需要為穩定民眾而對此視而不見時,那裏便
開始不斷湧出怪異的生命單質。這種物質與地球原有的生命構成方式相似,可形態上又完全不同,如液體般流動卻又黏稠厚重,漆黑的顏色讓任何光線都無法穿透。
這種單質會吞噬地表上以及海洋中的動物,並吸收所吞噬生物的基因改變自身的形態,形成一種全新的生命體——原生體。
生命單質不斷湧出,導致原生體的種群迅速擴大,並向人類居住區迫近。由於它們擁有吸收輻射能的特質,任何釋放能量的武器都無法對它們造成傷害,政府也因此無法減緩原生體的擴張速度。
數量龐大的原生體如同來自地獄的熔岩,通過對熱量的感知,吞噬和毀滅一切所遇之物。無力迎擊的政府最先遷移至殖民衛星,政治秩序徹底崩壞,絕大多數城市遭到毀滅,絕大部分人口死亡,人類徹底失去對地球的掌控。殘存的城市隻能依靠能夠隔絕熱量的埃基斯粒子搭建屏障,自生自滅的同時還要上繳稅款,以保證隨時能得到戰略支援。
可就如新聞上播報的一樣,謹慎的提防沒有太大意義,沒人能保證永遠不出差錯,任何一個紕漏又都是致命的,這樣看,這苦苦支撐的防線又顯得可悲起來。它的存在讓他得以幸存,卻無法拯救他已去世的父親,無法給他普通而平凡的生活。
他從未離開過重明城,可早已通過電子屏幕觀看過無數次外界的末日景象,被摧毀的城市如同遭受過隕石的轟擊,四散奔逃的人群在高溫的燒灼下化為灰燼。活人被原生質生生吞噬,一個個巨大的人形怪物掙紮著拔地而起,向空中發出驚悚的嚎叫。
第二區內高樓林立,龐大的幾何形建築物與明亮的霓虹燈摻雜在一起,隔著水汽形成的薄霧看上去繁華紛亂。他在這裏反而比待在第三區看上去更加和諧,他那經過精心設計的臉龐與標準的體格,以及一頭非自然的灰藍色頭發,無一不說明他本屬於這個社會的頂端階層——先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