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楠槐鎮(1 / 3)

過完除夕夜,就是大年初一。

本來應該是燈光稀稀疏疏的小鎮,如今卻是燈火通明,小鎮最外邊的一條巷子名叫楠木巷,巷子最外邊有一間看著很大卻很破的房子,風吹得兩扇大門吱吱作響,黑瘦少年此刻正蹲在灶台前燒火。若是放在平時,三菜一湯確實算得上豐盛,在除夕夜這一刻,怎麼看怎麼寒酸。吃完年夜飯,聽見了不少的爆竹聲響,少年輕輕打開破舊的大門,將新買的桃符悄悄掛了上去,挑了好幾個角度觀看,確認放正了,這才又關上了大門。

少年姓陳,名思齊,爹娘早早過世。小鎮楠木極多,打造出來的器具也是極好,原本一度被滇國皇家貴族禦用,後來應為重度的砍伐,這種情況也並未維持多久。小鎮楠木越來越少,原本在木工廠做學徒的陳思齊也被趕了出來,少年年幼便已失去雙親,如今這般情形更是難上加難,也怪不得鞭炮聲未響起,便已把桃符掛在門口,這便不是一個好年。

少年輕輕回到屋內,坐在長凳之上,滇國的風吹得破舊的窗戶嘎吱嘎吱響起,少年打開一個木盒,從中拿出一個精致的小屋,父母離世得早,除了這棟破宅子,他們留下來的物件就隻有這麼一個東西了,少年拿出一快抹布擦了擦上麵的灰,隨即便將它放了回去。

沒有爹娘的孩子格外記事得早,少年依舊清晰記得那些來自己家搬東西的人的樣子,大堂中間的凳子家具被伯父家全拿走了,門口的石獅子也被李老漢差了幾個搬走,大門上的銀釘都被巷子頭上的那幾個寡婦帶著他們的姘頭拔的一幹二淨,書房中父親珍藏的書也被呂秀才偷偷裹了去。

伯父每次吧自己槍拉到家中吃飯,伯父總會念叨道:“都怪那婆娘,非得要你們家那幾把椅子,其實也不是不要不可,中間重要做個對等。”

少年哪裏不清楚,自己要到別人家吃點什麼,總要拿東西換不是,少年從六歲過後,就明白什麼是好賴話。

原本就在大山包裹的小鎮,木工活做的十分精細,自從楠木越來越少,皇家便是開始整頓小鎮的楠木市場,少年所在的木工廠也是裁掉了不少人,少年就是被裁掉的數人中的一個,少年本來就是幫忙扛扛木頭,刮刮樹皮,丟了這份工,對他來說,可算不得什麼好事,學了好幾年的木工活,就這樣沒了用武之地,本來還想著等著趙老頭手收當上學徒,就能每個月拿點月錢貼補家用,好說歹說也十三歲了,再過幾年,按照小鎮習俗也該去找王媒婆給自己說門親事了。

少年雖然看著黑黑瘦瘦的,腰也有點塌,麵上可生的清秀,身體雖然單了些,但是腿腳上的力可是不小,在離了木工廠後少年就跟著鎮上的一隊采藥人一直周邊的山上遊走,每日背著小背簍,拿著小鋤頭,偶爾遇上一兩株還算的上名貴的草藥,帶到李郎中的藥材鋪子裏去,也能買個一個好價格,有的時候還會多給自己幾個銅板,雖然大家都不講,但是明眼人總能看在眼裏,少年回到家後,總會把多給自己那一份拿出來,藏盡床下的罐子裏。

少年想著,來年一定要餘下一些錢財將房子修繕一下,自己歡喜的姑娘雖然還沒遇到,將來要是王媒婆將隔壁鎮上的姑娘說與自己,肯定得多備受上一些禮金才對。

小鎮麵上的那座山名叫金銀台,後來被官府賣給了一個不知道從哪來的仙師,現在又叫仙君山,上山的幾條路都被封住了。原本還能上去采藥的,自從上麵多了一座天君府,少年加入的采藥隊也隻得去鎮外麵的那幾座山上采藥,來回就得多走好幾裏路,少年通著采藥隊的好幾人對著那天君府罵娘,少年卻沒有如此,草鞋磨壞了,自己動手再多做幾雙,冬日裏也隻買了一雙棉布鞋,上山采藥自然舍不得穿,采藥隊裏的人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但也沒必要受這份苦。”

少年心裏卻清楚,腳上長的凍瘡能早些叫醒自己,自己走的多了,身上就暖和了。

年初一,少年穿著棉鞋打掃著庭院內的雪。一邊掃一邊想起呂秀才說的話“寒才不擇衣,貧才不擇妻,慌才不擇路,饑才不擇食。”那個時候還以為這算不得句好賴話,可是在學堂門口聽了他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學堂中窮人家的孩子隻能站在學堂門口聽課,其中有一個和自己關係較好,他叫李牧,李沐父親一直在木工廠裏,母親身體不太好,他父親拿到的月錢總是不夠開銷,所以他也沒能坐到學堂裏邊去,在外的他總是能很好的聽講,很多學問都要比坐在裏麵的眾人還要分的清楚。

學堂裏一共坐了四排六桌,共計二十四人,還有數名來自仙君山的長老弟子的子嗣,都坐在第一排,餘下就是小鎮大家大戶的子嗣了,本來大家都應該差不太多,隻是陳思齊的父母早早離開人世,也算的上是家道中落,不然站在學堂外邊的隻有李沐一人罷了。

“陳思齊,快開門”門外傳來一陣敲擊聲。

少年放下掃帚,急忙去開門,能把自己名字叫全的大概就隻有正街中心的錢明雨了,他父親錢多福是木工廠的監辦,說來這個官比起九品還要稍小那麼一粒芝麻,可是在小鎮上還是十分受用的,他說的話總能讓那麼一些人去苟同,像什麼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還拿起酒杯,坐在那張少年感覺自己永遠也坐不上去的小鎮飯館正中八仙桌的主位上。

少年打開門,門外的少年穿著嶄新的衣服,真是上好的綢緞製作而成,雖然木工廠縮減了好幾倍,錢多福也比不得以前了,總歸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何況這匹駱駝正值壯年,可能油水是少了點,巷子當頭的那幾個寡婦可是經常議論,錢家哪怕沒有了金山銀山,就是這個姓,人家也是富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