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朗氣清,風和景明。

黃葉漫地,又有清流急湍,陽光映照其上,猶如點點灑金,直逼得人睜不開眼。

此間,有一名曼妙女子溯流而上,青絲挽成一個飛仙髻,隻以一條珍珠絲帶鬆鬆係就,身著一條素色廣袖流仙裙,裙上攏著一層薄紗,那薄紗似用金線織成,行走間光華流轉,與玉足邊的溪水相映成輝,竟襯得佳人如同神仙妃子一般。

“姐姐,你來遲啦!”

小溪盡頭乃是一座假山,山上有一亭台,上書“寧雲水榭”。亭台中站著數名少男少女,其中一名身著乳黃雲錦百合裙的女子揮手喊道。

那名女子聞言,抬頭嫣然一笑,竟引得亭中幾名少男倒吸了一口氣,這世間竟有如此美貌女子。

“如珠來遲一步,還請諸位見諒。”謝如珠笑著福了一福,轉身又對著百合裙的女子道,“阿寶,貴人麵前,不得喧嘩無理。”

一名身著墨綠錦袍的男子大步上前,殷切笑道:“美人姍姍,豈有怪罪之理。再說,阿寶天性浪漫,又有誰忍心責怪她呢。”

謝如珠笑道:“雖則世子爺寬宥,但總不能沒了規矩。”說罷又朝身側的丫鬟微微點頭,便有三名小丫頭魚貫而入,將一應器具布置開來。

原來這亭將溪流源頭引了一股入石桌之上,再從石桌蜿蜒而下,彙入溪流之中,一名丫鬟在入口處放置酒杯酒托,木質酒托做成各色樹葉樣式,順流漂至眾賓客前。

謝如珠隨手取起一杯,敬眾人:“如珠先飲一杯,便當做賠罪。”

眾人亦一一取杯,皆飲而盡。

飲過一輪之後,眾人便站在水榭之上,極目遠眺。

不遠處,乃是一片農田。

此時,已近秋末。田地裏,一串串穀子已被壓彎了腰,在陽光下,熠熠閃光。十數名農夫穿梭其中,鐮刀起落間,便有一片片金黃穀子倒下。間或幾名孩童手持穗子追逐奔跑,朗朗笑聲充盈於天地之間。

“好一副豐收之景!”一名著月白色錦服的男子拊掌大讚。

謝如珠垂了垂眼,耳尖泛起一絲幾不可見的紅暈。

三皇子宗瑀前幾日剛被周睿帝派到戶部曆練,自然知道如今這國庫是有多缺銀子。

這大周建朝不過三代,太|祖開國,百廢待興,太宗攘夷,更是耗費甚巨。睿帝即位後,休養生息,允許流民就地安置,並分發田地。隻可惜壯年男丁在戰亂中折損巨多,即使分了不少田地,老弱婦孺亦是墾不了那麼多的田,是以收效不大,國庫也並不怎麼充盈。

睿帝正直壯年,因此還未立太子,宗瑀初初入朝,自然是想好好表現一番,若是能將這草漾田居的模式推至京郊其他地方,再而至全國,在他父皇麵前豈不是大大的露臉?

想到這裏,他再看向謝如珠的眼神便帶上了一絲熱切:“阿珠,你真是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啊!”

謝府,如意居內。

一個穿著藕荷綾襖的丫鬟端著一壺茶水,急匆匆地繞過影壁而來。正房門口一個小丫頭趕緊掀起門簾,饒是這樣,也依舊被她瞪了一眼。

“啪!”

那丫鬟氣呼呼地倒了一杯茶,重重往那桌上一放,幾滴茶水便濺在了翻開的賬本之上。

翻看賬本的女子也不惱,接過茶水來喝了一口,又拿起手邊的算盤劈劈啪啪地算了起來……

一柱香過後,女子才放下手中的賬冊,站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戳了戳丫鬟那氣得鼓鼓的腮幫子笑道:“喲,是誰這麼大膽子,敢給我們芒夏姐姐氣受啊!”

“奴婢可不敢生氣,奴婢是歡喜的緊呢,”芒夏急忙上前給她捏捏肩膀,鬆泛鬆泛筋骨,“大小姐是京城第一美人,三小姐是京城第一才女,我看我們二小姐是京城打算盤第一人,任憑是那些積年的老掌櫃怕也是算不過小姐您!”

謝家二小姐謝如芙,在京城的名門閨秀圈裏,可謂是不顯之極,才貌平平,偏還不喜出門交際,素日裏除了盤點店鋪的賬目,便是戴上籬帽去自家店鋪坐著。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房裏的丫鬟除了府裏的一份月銀,隻要在她店裏投了錢,入了股的,還另有一份分紅可拿。積年累月的下來,也有不小一筆銀子了。如芒夏這樣的大丫環,平日裏穿的戴的竟都不比外頭小官家裏的正經小姐差了。

謝如芙一臉深以為然:“這是自然,不然我怎麼養得起如意居這麼多的小姑娘呢。”

芒夏恨鐵不成鋼:“誰要你養了!大小姐在草漾田居可是擺了一桌宴席!三皇子,信國公世子,安陽縣主可都是座上賓呢!”

“五十兩銀子一位的茶水費可沒少收吧?哦,還有五百兩的包場費,天然居兩百兩的一桌席麵,至於那幾道農家小菜就算是送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