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二章 渡河人與河與一切的真相(1 / 3)

秋水一言不發的走上崖坪,隻是卻是一眼都沒有看一旁的李阿三,隻是沉默的在清泉邊坐下。

雖然秋水沒有任何動靜,但是李阿三卻是老實了起來。

當初在雲夢澤上遇見她的時候,她便嚐試過殺他,盡管沒有得手,但是依舊讓李阿三忌憚不已。

重新坐回崖坪邊緣,故作平靜的看著雲海。

隻是心神大多放在了秋水那邊,他雖是帝王,但是離開了鎮鬼司的保護,隻是一個脆弱的凡人而已。

不過秋水的確沒有動他的意思,隻是將劍取了下來,放在一邊,而後盤坐在清泉邊便沒有了別的動靜。

而後那柄放在一旁的秋水劍便突然出鞘而去,追隨著先前叢中笑與八師兄離開的方向而去。

一直過了許久,那柄劍去了之後一直便沒有回來,三千多丈高崖之上的氣氛有些古怪,李阿三沉默了許久,看著雲海緩緩說道:“我聽說勾芺死了。”

秋水這才回頭看了一眼那邊那個滿頭白發的帝王,神色無悲無喜的說道:“是的。”

李阿三本來隻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也沒想過秋水真的會回答他,但既然有了回答,對話便可以繼續下去,想了想,李阿三有些幹巴巴的問道:“誰殺的?”

秋水沉默了少許,說道:“我。”

李阿三有些詫異的轉回頭來,正好對上秋水那雙毫不掩飾恨意的眸子——沒有悲喜,但有恨意,有些心虛的轉回頭去,說道:“為什麼?”

秋水久久的看著眼前不遠處的那個槐安帝王,所有的一切驟變,都是從他在京都見了勾芺之後才發生的。看著那個心虛得不敢看自己的帝王,被人間盛讚也極盡詆毀的帝王,如果自己能夠偶然出現在一切之前,又偶然的將他殺了,是不是一切故事便會以圓滿結束——被掩飾真相的圓滿。

但是沒有偶然。

所有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之前的暢想,都來自於當下的無法改變。

看著他許久,秋水緩緩說道:“因為他悲切且絕望的求我殺了他。”

頓了頓,秋水低頭看著身邊空空的劍鞘,說道:“我便殺了他。”

因為所以,似乎極為直接的理由。

但大概隻有秋水自己知道,在南衣河邊勾芺將自己喉嚨抵在劍尖之上時,她究竟在那一刹那經曆過多少思緒的掙紮。

短如石火隙駒。

長如一生。

不說旁人,便是她都會覺得無比突然。

但是後來想了很久,又覺得似乎不那麼突兀。

死亡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從當年勾芺離開秋水,生存於人世的夾縫之中,到得知一個被欺瞞的真相。

一切其實無比漫長,十年或是二十年。

隻是真相太短,太倉促而已。

李阿三久久的看著雲海,說道:“渴求解脫嗎?好像是不錯的決定。”

“誰都有資格說這件事情,唯獨你,李阿三,你是沒有資格的那個人。”秋水久久的看著李阿三,話語間滿是寒意。

李阿三隻是輕聲笑著,說道:“我是參與他一生悲劇的人,如果我都沒有資格評價,人間還有誰能評價。”

“將錯誤說的堂而皇之,也隻有你們這些高處的人才能做得出來。”

“這是錯誤嗎?”李阿三依舊坐著,卻是轉回了身體,看著秋水說道:“我隻是做著一個帝王該做的事情。我要確保槐安人間的穩定無虞,便隻能這樣做。”

“或者我們轉換一下,人間不再稱為人間,而是妖間,你是帝王,看著倏忽之間數十萬的人族出現在你妖族土地之上,你會如何想?”李阿三平靜的說道,“人間自然不是世人的固有領土,但是當我們在這上麵建立了家國,我們便有守護它的理由,哪怕妖族從未露出過爪牙,當年妖主在槐都做得禮部尚書也算稱職,但我們不可能等到妖族露出猙獰之勢時才有反應。”

秋水隻是長久的看著他,什麼也不說。

“我知道你們妖族看待人世二十年來的態度隻會覺得無法理解且愚蠢,但是我是人,你是妖,從不在同一河流,便隻能顧著自我河流,就算是八師兄,我也是這般的說辭。”李阿三麵對著秋水眼中淩厲的殺意,沉靜的說道。

人在向世人闡述自我理念的時候,總會無比的激昂與堅定。

隻有自己相信某些東西是對的是存在的,它才會有成為正確河流的可能。

“所以,這與勾芺又有什麼關係?為什麼你們要選擇他?”

“總要有人成為犧牲品不是麼,就算那個人不是勾芺,但總會有人再循著一切的軌跡走上來,企圖問清一切的緣由。所謂名字,不過是命運挑選的代號而已。不是他叫勾芺,所以命運讓他成為了犧牲品,而是命運讓他成為了犧牲品,所以他叫勾芺。”

李阿三說著,看向東海方向,緩緩說道:“而且從某種意義而言,我也是這件事的受害者,是這個賭約束縛了我的行為。你就算責怪,也該怪另一個人。”

李阿三看著秋水笑著說道:“我可沒有那般的能力,可以改變一個人一生的命運。”

這句話才始落下,便聽見一個聲音平靜的響起在崖上。

“很遺憾,我也沒有。”

二人向著那處看去,隻見八師兄一臉平靜的帶著三柄劍,落在了崖上,一切與離開前無異,像是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隻是少了一個人。

李阿三回頭看了許久,隻是雲海,再無他人痕跡,疑惑的問道:“叢中笑呢?”

“他死了。”八師兄平靜的擦過李阿三的身旁,走到清泉前停了下來。

看見秋水的時候,終於是感慨了一聲,不知因何而來。

“二十年不見了,秋水。”八師兄看著這個一生似乎都隻是在秋水生長的橘衣女子,輕聲說道。

秋水仿佛早有預料般的看著八師兄,說道:“所以,我果然還是磨劍崖的人,是嗎?”

李阿三有些錯愕的看著二人的對話,有些無法明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其實秋水也並不清楚,依舊是猜測而已,當晚在南衣城外,妖主並未說出所有,他隻是說了一些在自己的範疇之內該說的。

譬如因為知曉人數太多,或許未必算得上秘密的勾芺之事。

八師兄將手中三柄劍之一的秋水重新歸還給秋水,而後拿著那柄劍聖的劍,在清泉邊坐下,將原本那柄假劍拿開,重新將劍放在了清泉之上。

清泉翻湧著,緩緩的將那柄劍連著劍鞘一點點吞沒下去,直至一切都如同融化在其中一樣。劍梯之上卻是再度湧現出無數劍意。

那柄劍當年本就是劍聖從清泉中拔出來,不是人工鑄造,而是磨劍崖以三百年劍意的淬煉,將那些劍意實質化的體現。

至此,這柄劍終於完全消失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