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林叮囑道:“遙兒,我知道你對妖魔深惡痛絕,可這件事牽連甚廣,不能貿然行事,以免打草驚蛇。”

雲慕遙頷首,“父親放心,我明白。”

她打算回去以後就和羽右青說,取消明天夜探後山的行動,以免驚動了藏在浮光島上的妖魔。既然這些妖魔有備而來,那便得製定更為完備的計劃,好將他們一網打盡。

臨走前,雲清林交給雲慕遙一件東西,是一卷用紅線纏起來的卷軸。

“這是賀蘭家那小子親筆寫的婚書,還是你自己收著吧。”

“好。”雲慕遙看不到婚書上都寫了什麼,她也並不感興趣。

隨手將東西收下,她便向父親告辭離開。

雲清林提出派人送她,被雲慕遙拒絕。

從靈木屋中走出來,走下玉石台階,有微涼的濕潤落在臉頰,雲慕遙才發現,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雪。

她掐指算了算曆法,發現今夜還是個特殊的日子——凡間的除夕。

雲慕遙腦海中恍然浮現出,五年前在度朔城中的回憶。

那時她不過十三歲,正是最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仗著自己天賦強,什麼地方都敢去闖一闖,所以她去了妖魔遍地的度朔城。

她在度朔城認識了一個人,一個凡人。

他是一個不良於行,隻能坐輪椅的瘦弱少年。他們是很好的朋友。

雲慕遙除妖時進攻激進,不願分出心神防守,因此總是受傷。每次都是那個少年幫她包紮傷口,他會故意板起臉,假裝生氣不理她。

可隻要雲慕遙一講冷笑話,他絕對立刻破功,憋笑憋得耳朵通紅,最後隻能無奈地說一句:“你別不放在心上,下次我真的要生氣了。”

“知道了,小嘮叨鬼。”雲慕遙總是嬉笑著敷衍過去。

直到那一次,凶獸諸懷出現在度朔城外,雲慕遙出城應戰。

她被諸懷尖銳的啼叫吵得心煩意亂,氣血翻滾,幹脆封閉六識去戰鬥。

可是妖魔殺起來沒完沒了,雲慕遙一時忘了時間。等打傷趕走諸懷,與嘍囉妖魔的對戰結束,她累得連提劍的力氣都沒有了,直挺挺地倒在屍體堆裏,睡覺養神。

黎明時分,她是被嗚咽聲吵醒的。

有人來到屍山,一雙手翻過一具又一具腐臭的屍體,在看到這些屍體的長相後,短暫地鬆一口氣,又繼續提心吊膽地尋找。

“遙遙,遙遙……”那人的聲音異常嘶啞,帶著一種隨時都會破滅的,脆弱的絕望。

雲慕遙疲憊地睜開眼,想喊他的名字,動了動唇,卻沒能發出聲音。

她隻能繼續躺在那裏,睜眼望天。不知過了多久,少年終於來到她身邊。

他驚喜又後怕地顫抖著雙手將她擁進懷中,滾燙的淚水砸下來,口中止不住地喃喃道:“你嚇死我了。”

遍地都是凡人和妖魔的屍體,他沒辦法坐輪椅過來,隻能靠一根樹枝撐著,半走半爬地找了一整夜,身上沾滿了鮮血,整隻手掌都被磨爛了。

雲慕遙無力地靠在少年胸口,聽到他惶然過速的心跳聲。

她第一次認識到,原來凡人也不都是弱小的,他們之中,有些人的信念比修仙者更深更重。

從那以後,雲慕遙再不像從前那樣激進,斬殺妖魔的時候,會盡量不讓自己受傷。

因為不想他擔心。

那個叫阿鈺的少年,現在應該還安然生活在度朔城吧。

雖說他曾問過她的名字,還說將來會去找她,可度朔城距離修仙界數千裏遠,中間還橫亙著連綿不絕的無妄山脈,他一個凡人,哪能走得到這裏。

這時,前方傳來一陣腳步聲。

雲慕遙思緒被迫中斷,藏好情緒,麵上又恢複了平時的冷然,“何人?”

“是我。”歸齊恭敬地回道。

“你來做什麼?”聽見和賀蘭瑕相關的事情,雲慕遙下意識蹙眉,心底升起排斥。

可歸齊接下來說出的話,卻讓她不由一怔。

“下雪了,少爺讓我給您送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