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時節,缸裏的涼水都已結了冰。

來不及用靈力化冰,歸齊直接從院子裏取來幾團幹淨的白雪,按在賀蘭瑕被燙傷的地方,幫他降溫。

賀蘭瑕皮膚偏白,原本手臂如冷玉一般細膩幹淨,現在手腕被打得烏青,整條左臂都被燙得通紅,還起了水泡,看上去觸目驚心。

被劍砍傷的地方,本來都已經上了藥,現在被熱湯刺激到,重新有了滲血發紅的趨勢。

歸齊心疼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少爺,您忍著點兒,我幫您挑了水泡,清洗一下。”

“嗯。”

賀蘭瑕忍痛能力比常人要強,可歸齊幫他清洗傷口的時候,疼痛實在難忍,他還是忍不住發出了幾聲悶哼。

等處理好所有傷口,賀蘭瑕額頭都布滿了冷汗。

他從袖子裏拿出帕子,正準備擦,突然想起來這帕子是雲慕遙用過的。

賀蘭瑕將帕子重新放了回去,改為用衣袖拭汗。

“少爺,您才剛成親一個晚上,就受了這麼重的傷。依我看,您還是盡快跟夫人和離,讓她回千山劍派吧。”

這尊大佛,他們是伺候不起了。

“我不會和離。”賀蘭瑕薄唇微抿,出口的話語透著堅定,“往後,這樣的話不要再說。”

雲慕遙變成如今這般渾身生刺的性格,說明她在千山劍派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與他在一處,雖日子也好不到哪去,但起碼他懂藥理,可以照顧她。

兩個人相互扶持,總好過分開各自受苦。

當然……這其中也有賀蘭瑕的私心。

悄悄戀慕已久的人,終於來到他身邊,他自然是不肯輕易放手的。

歸齊想要勸他,可他也知道賀蘭瑕一旦認定了某件事,心思絕不會輕易更改,說了也是白說。

真不知道,為什麼少爺對這個剛成親一日的夫人,有這麼深厚的感情。

這時,有白衣侍女來到小院外,站在門口沒有進來,對裏麵傳音道:“島主請大少爺,少夫人過去。”

新婚第二日,是該前去向長輩請安。

歸齊服侍賀蘭瑕換上幹淨的衣物。

賀蘭瑕視線掃過喜房門口,忽然道:“將院中的積雪掃了吧。”

“是,歸齊這就去。”

喜房內,雲慕遙坐在床上出神。

到底是誰要害她?竟然連靈羅幻草這樣的珍稀之物都尋來了,還真是大手筆。

雖然她相信就算沒有賀蘭瑕的幫忙,她最終也能掙脫幻境,回到現實。

可陷入幻境那段時間,她處於極度危險的狀態,任何人都能趁機取走她的性命。

在靈羅幻草的影響下,修士會看到影響最深的執念。

雲慕遙一直以為,她的執念是三年前那場毀了她一切的大戰,可她剛才看到的,卻並非那一幕,而是很久遠的從前。

正思考著,雲慕遙聽見門外侍女的傳音。

雲慕遙打坐調息片刻,從箱奩拿出一套新的衣裙換上,拉開門走出了房間。

賀蘭瑕已經等在了門口,見她出來,他低聲道:“你不認識路,跟在我後麵吧。”

雲慕遙冷漠地“嗯”了聲。

她的心劍還是青竹的外形,隻是比之前要長一些,一端被她拿在手裏,另一端杵至地麵,在身前探路。

外麵似乎下了一夜的雪,可地上卻並不滑。

雲慕遙聽著賀蘭瑕的輪椅聲,跟在他和歸齊身後,走了很長的一段路,才終於到浮光島島主的居所——桃花溪。

層層繁複樓閣倚著巨大的桃樹而建,那株桃樹比十人合抱還要粗大,弟子們私下裏都戲說它快要成精了。廊柱簷角攀著桃花枝,腳下的小木橋是桃樹伸出地麵的根須纏繞而成,清澈溪水自橋下流過,飄著花瓣朵朵。池上白霧嫋嫋,宛如仙境。

雲慕遙雖然看不見,但她能聽到溪水潺潺聲,能聞到桃花瓣的香氣。

走下桃木橋的時候,賀蘭瑕示意歸齊放慢腳步,對身後的雲慕遙說道:“昨夜我查看過,燃燒靈羅幻草的地方在院子東南角,有人在那裏留下避風的陣法便離開了。我沒找到敵人留下的痕跡,隻找到了剩下的一半靈羅幻草。”

他趁煎藥的時候,循著氣味找到了東南角的靈羅幻草。那時候淺綠色的幻草已經在避風陣法裏,燃燒了一半,還剩下一半。

雲慕遙停下腳步,“給我看看。”

賀蘭瑕將那半株靈羅幻草交給她。

雲慕遙閉著眼,摸到草葉燃燒的地方,夾在指腹間輕輕撚了撚,放在鼻尖輕嗅。

她聞到了很淡的,妖魔的氣息。

旁人或許發覺不到,但雲慕遙對妖魔的氣息極為敏感,絕對不會聞錯。

浮光島上居然有妖魔。

雲慕遙並不打算聲張此事,將靈羅幻草收進胸口,又問:“陣法可有什麼特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