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嘉怡在距離琴案不遠的地方專注地聆聽皇甫聖華撫琴，搖頭晃腦間，瞥見雲驚華眼光清澈的眸子，雙眸一亮。
“咦！你醒了？”
皇甫聖華撫琴的手指頓住，抬頭對她一笑。“可是我吵到你了？”
雲驚華搖搖頭，神色清淡。“沒有，我是自己醒的。”
雖然嚴格說來，她是因為聽見他的琴聲才醒的，但這個時辰，她也確實該醒了，一直嗜睡，恐會惹人生疑。
“你足足睡了一個時辰，到現在還未用膳，覺不覺著餓？需要傳膳嗎？”
皇甫聖華淡淡笑著，語聲溫潤而柔軟，像晨間竹林裏刮來的風，帶著微潤的濕氣，吸進肺腑裏連全身的經絡都變得舒暢了。
雲驚華有些迷惑，皇甫聖華這般表情是為何意？他待她，為何如此和顏悅色，那眼神那微笑為何看起來那般真誠？他劫她，若不是為了她身上完全沒有根據的鳳凰傳言，難不成是為了她這張臉？可這似乎完全不可能。
這張臉雖然好看，但他身為大梁太子，大梁國內美女如雲，他想要什麼樣的美人不會有？隻要他想，比她美的，比她妖嬈的，比她嬌豔的，無論環肥燕瘦，絕對有很多女子想要獻身於他。
但如果是為了別的，她實在想不出來，她身上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如此大費周章，她不得不承認，他這個人，她是真的看不透。
發覺她的異樣，皇甫聖華笑問：“你這般看著我作何？可是有什麼疑問？”
“我想知道，你費盡心思把我帶到大梁到底是為了什麼？如果不是因為當年的謠言，我想不通還有什麼理由值得你暴露多年的部署。以宮冥夜的脾性，雲裳閣的人一旦暴露，想必沒有活命的機會。”
“你說的確實是實話，一旦宮冥夜發現我將你帶走，自然會順藤摸瓜地查出雲裳閣是我在鄴城的暗樁。”皇甫聖華平靜地道，“雲裳閣的有些人，即便真的無辜，也休想活命。”
“值得嗎？多年部署毀於一旦，就為了一個無關緊要的我，你難道不覺得大材小用？”
“雲裳閣在建立之初，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派上用場，用它換一個你，我不覺得是大材小用。況且嚴格說來，它不僅換來一個你，更救了我自己還有我皇妹以及數位護衛。”
“和被救的人相比，難道你不覺得犧牲的人太多了嗎？為了掩護我們，大堂裏的那些侍衛，雲裳閣的姑娘，還有蜻蜓以及紅姨他們，我猜他們全部都在劫難逃。”
放在琴弦上的手收回，皇甫聖華臉上的笑意散去，看著雲驚華的眼神沉靜而認真。
“你很聰明，懂得的道理也比其他女子多，有些事，我相信不用我多言你便會明白。宮冥夜和他的父皇處心積慮地想要將我困在天盛，我若想安然脫身，自然會有所犧牲。
鄴城乃京師重地，單單隻是可以調動的禁軍，便有好幾萬，更別說多年來宮冥夜和他的父皇精心培養的暗衛。我若不讓那些侍衛和雲裳閣的姑娘做掩護，你覺得，我們能讓圍在雲裳閣外的那麼多禁軍相信我們還在裏麵？若沒有他們拖延，你覺得我們如何能有足夠的時間遠離禁軍和暗衛的追殺？
人人生而平等，上至身份顯赫的皇室貴胄，下至乞討為生的乞丐，我知道每個人的性命都不該被輕賤，我也沒有輕賤他們的性命，可如今烽火亂世，我若不犧牲那部分人，將來便會有更多的人犧牲，我大梁的子民，會淪為被宮冥夜還有赫連錚踐踏的奴隸，我身為大梁太子，如何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皇甫聖華的眸子明亮而深邃，像一個黑色的漩渦，能將人深深地吸進去，雲驚華凝著他的眼神，隻覺得他所言字字句句皆是發自肺腑，不可能是在欺騙她。
站在皇甫聖華的立場想，她覺得如果換做是她，她也會做同樣的事，因為，有成千上萬的子民等著她保護，她雖不願，卻是不得不這麼做，這便是所謂的身不由己。
收回視線垂下頭，雲驚華收起了自身的鋒芒，不再咄咄逼人。
“你打算將我困在大梁多久？”她淡淡地問，想心裏有個底。
過不了幾日，她腹中的胎兒便有四個月了，近來她一直著寬鬆的裙裳，以遮掩已經微微隆起的腹部，但隨著懷孕的月份增加，早晚有一日，寬鬆的裙裳將難以掩蓋她懷孕的事實，在大梁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擔心腹中的胎兒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