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六欲天魔(1 / 3)

那種一眼望得到盡頭的無聊人生讓何欲感到絕望。

何欲百無聊賴地彳亍在盛京街頭,形單影隻。這裏的繁華似與他無關,周圍的煙火喧囂再不能驚起他內心的一點波瀾,一切都是那麼的索然無味。

他沒有朋友,也不需要朋友,更沒有知己。雖然在外人眼裏他總是那麼的內向且孤獨,當然這裏指的外人是除他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但他並不覺得孤獨。對他來說,孤獨隻是一種狀態,一種存於世間的狀態罷了,僅此而已。

他隻是常常感到無聊——那種尋求消遣而不可得的無聊。長年rou體的狂歡,使他身心俱感麻木,曾經讓他為之興奮的rou欲已漸漸冷淡。

隨後而來的是一種茫然而無力的感覺,那種對逝去的惋惜,對現實的無力以及對未來的迷茫深深地折磨著他的心靈。

他膩了,他活膩了!

也許隻是因病產生的幻覺吧,他已經病了好幾天了。

“欲望是宿命賜予人生的囚籠,囚籠外是無盡的空虛與毀滅,囚籠內是苟且的滿足與生存。”何欲如是想著。

“這該死的命運。”他在內心狠狠地咒罵了天道一句,隨後懶散地邁入一家茶樓裏。

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他點了一壺清茶,自飲自酌,緩緩地,任由時光消磨在杯中。

此時已是日落時分了,落日的餘暉爭先恐後地湧進樓內,隨著時間無情流逝,又被陰影所驅逐。何欲出神地望著窗外,望著那似不甘落幕的夕陽與染紅的半邊天。

江山如畫,隻是水月鏡花;殘陽染血,不甘浮生淒涼。

既不搖頭也不歎息,默默飲盡杯中最後一絲苦悶,隻將心事付予流浪而過的清風,何欲漠然聽著茶樓內說書人的演講。

“……天下劍道出獨孤……上古時獨孤前輩開創劍道,將劍從凡俗引入修道中來……上古以來隻弱於三祖……劍道如今大興……”

不經意間的一瞥,何欲注意到了正前方同是靠窗而坐的獨孤癡。

獨孤癡身著一襲素衣,白皙的臉上斜著一道細長的傷疤,幹淨柔順的烏黑長發順著肩頭自然滑落,身邊放著一柄體形較為碩大的古樸石刀。他靜默地望著窗外,雙眼卻空洞無神——他是個瞎子。

獨孤癡靜靜地感受著陽光照在臉上的溫暖與清風拂麵的柔軟,聆聽著整個聖京城中的紅塵樂章,享受這難得的愜意時光。

何欲看著獨孤癡靜坐的身影,恍惚間,覺得他遺世而獨立,與塵世格格不入;又恍惚間,覺得他與世融為一體,再不分彼此。真是種奇怪的感覺!

何欲見過他幾次,隻知道他叫劍癡,卻是個用刀的修士,與人交談時謙和卻又給人“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感覺。

何欲可沒興趣結交所謂的奇人異士,那些世人所驚羨的,也不過是真理範圍內的尋常事物罷了。雖然他也偶爾為一些奇特事物所驚詫,但他深以為這隻不過是人們自我感覺的一種欺騙罷了。

聖京的燈火隨著夜幕低垂而漸漸溢彩,何欲走出茶樓,他的鬱悶似乎已經被茶水稀釋了一些。

沒有什麼興致繼續夜遊,何欲不顧夜間的熱鬧,徑直朝何家走去。

此時不少人正在放天燈,各種材質的透明燈籠帶著各色火焰自地麵緩緩升空,在人們的祈願和歡呼聲中,向天飛去,向著天上的魂海飛去。不久後,冰冷黑暗的天空被染成了人間溫情的彩色。

今天是祭魂節,是天下眾生祭拜天上魂海,悼念亡者的日子。故老相傳,世間的生靈都是有靈魂的,肉身的死亡會使靈魂向魂海飄去。魂海是眾生靈魂最終的歸宿,而靈魂在向魂海飄去的途中會漸漸消散,直至化作無數的魂粒子融入魂海。

今晚的魂海散發出淡淡的魂光,漫天的魂光與彩焰交相輝映,照亮了整個盛京城,也照亮了何欲的歸途。

不過何欲依舊興致缺缺,他雖然理解人們對傳統情感的態度,也偶爾會被這種絢麗景色所吸引,但他依舊淡然地走著,不會跟著一起去大呼小叫。

何欲到“家”了。

何家很大,是盛京城三大家族之一,至於占地麵積,不算在盛京城內和外地各分布的家族支脈和產業的話,何欲也還是不清楚它具體有多大,畢竟他對這些從來都是漠不關心的。

從出生到現在,何欲都沒有好好逛過自己所在的家族,甚至有時候還會迷路。在一些族人看來,他隻不過是個舉止散漫,性格木訥,混吃等死的紈絝子弟罷了。為什麼隻有一些呢?因為他實實在在是個“透明人”,更多的族人都沒怎麼聽說過他。

何欲散步似的走進何家的大門,穿過亭台樓閣,跨過康莊大道,路過恢宏大廈,越過林園小徑……走得頗為曲折。他終於回到了屬於自己的小屋。

他是一個人住的。母親是從一個小家族嫁來的,是他父親的第五房小妾。母親從生下他那年後身體越來越差,最後更是在何欲四歲時患病去世。說來也奇怪,他母親好歹也是有些修為底子在的,可最後還是撒手人寰。

至於父親,何欲其實都不跟他怎麼熟。何欲的父親總共娶了十幾房妻妾,應該……至少有二十多個兒女吧……畢竟何欲也不怎麼跟他們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