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接觸到的特殊孩子,是小學同學家的妹妹。早忘記是個什麼機會,我去了同學家才第一次見到她。他的妹妹與他長得有幾分相似,身子仿佛沒有骨頭,坐不住,更站不起來,總是要靠著。見麵時,她呆呆地望著我,我也呆呆地望著她,直到她嘴角的口水流下,我才有些嫌棄地移開了視線。之後我還會偷偷瞄她,她發現我看她時便會對我笑,我就趕緊收回了視線。

回家問過大人,才知道她妹妹是腦癱,不知是懷孕還是生產時受得損傷,但這損傷再也無法彌補了。我那時並不十分懂得腦癱的含義,或許隻作了孩子間辱罵別人的詞,尤其見過了腦癱的孩子以後,更讓人堅定了用這個詞罵人時的傷害才足夠解氣。孩子總是這般,口無遮攔也好,魯莽衝動也罷,直到現在我生氣時,還依舊控製不住地吐露髒字,隻有等到冷靜下來,才能暗暗檢討自己的不應該。但等到了下一次,卻還是個老樣子。

後來的記憶裏,我又見過了這個妹妹多次。每次我和同學在玩遊戲時,她都會坐在我們背後,一直看著我們。她的眼神似乎是呆滯的,卻十分幹淨,你雖然看不懂,但你能知道那眼神裏的東西並不複雜,不會讓人心存忌憚。有一次她慢慢爬上前,用小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背,我嚇得趕緊躲開了,回頭看她,她在衝著我笑。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意義的笑容,隻覺得害怕。那是一種對未知的害怕,我不知道該如何與她相處,隻能下意識地躲開。

我的家在農村,那個時候我還不曾聽聞過特殊教育這個詞。我隻去過普通的學校,那裏的孩子大同小異,若沒有成績的區分,總還是一樣的人。所以我也從沒想過與這個妹妹一般的人能夠上學,畢竟她不會說話,連坐也困難,我以為的學校並不教這些東西。

這個妹妹不過被我當成了另類與話題,但實際上我和其他人也沒有說過什麼。父母告訴我不許談論她,好像要照顧她父母的心情,我也就失去了早一些了解特殊人群的機會。

我第一次知道特殊教育這個詞,還是在高考完,大學誌願錄取時。我選擇了一個離家較近的師範學校,但因為分數差強人意,被調劑到了特殊教育專業。這個專業的內涵我是當時現查才得知的,可得知以後我卻萌生了退意。我並不想我以後的工作與這些特殊人群打交道,我覺得會很困難。因為那個時候我想到了同學的妹妹,我回憶著她的一些事,每一個畫麵都在勸退我。

但我終究還是去報道了,我覺得我是一個懦弱的人,懦弱到不敢不去報道,即便對專業的不喜歡達到了一個高度,我也沒有足夠的勇氣拒絕。好在我在自認為錯誤的地方遇到了些對的人,這使我的大學不至於跌落在一個完全失敗的境地。

大學裏的事,並不需要怎麼贅述。因為我從其他大學的朋友那裏了解過,大家的生活總是差不多的,即便諾大的國土上有諸多的大學,卻能讓數百萬的學生過上類似的大學生活,我不知這是好還是不好,我沒有資格做評價,畢竟我隻是個路人。

與我同專業的人有十七個,男生更是隻有五人,另有一人第二學期便轉專業離開了。雖然他表現得是父母做主,他並不願離開,但我隻當做是故作姿態罷了,在我的認知裏他就是那樣的人,而這樣的人又不可避免的總要遇到。雖然也還有十七人,但大部分也與我一樣的命運,被調劑到了這裏才會相遇。最開始的專業課上老師總要先問這個問題:“你是自己選擇這個專業,還是調劑的?”每一年學生的回答基本一致,調劑總是多數。自己選擇的原因也差不多,隻聽說特殊教育的老師會好就業,掙得比普通學校要多些。直到來到了大學,老師們才會出言辟這個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