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國寺位於永安城北十裏的五龍山之上,為供奉佛祖的指骨舍利而置塔,因塔而建寺。
前朝時原為“成實道場”,後開國高祖皇帝登山拜塔,手書“皇帝佛國”四字於山門之上,故而改名佛國寺。
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過江千尺浪,入竹萬竿斜。
作為大風王朝的皇家寺院,佛國寺建有瑰琳宮二十四院,僅二十四院之一的“浴室院”即可日浴千人,可見其氣勢之恢弘,尤其是那座建於大雄寶殿之後的十三級“佛指舍利真身寶塔”,更是飛簷雕欄,如同高聳的宮殿,塔內藏經五千卷,佛祖的指骨舍利真身,便供奉於寶塔的地宮之中,本朝的那位喝了酒便一肚子精彩文章的“詩王”白樂天,更是稱其為“三級風簷壓魯地,九盤輪相壯秦川”。
如今,這座素有“關中塔廟始祖”之稱的佛國寺,早已不複當年的輝煌景象,沒有了世代永享的皇家香火,原本近千餘眾的僧徒,如今走得隻剩下兩個人,佛國寺那位年近古稀的方丈惠恭和尚看著早已破敗不堪的古刹,心中哀歎一聲,繼續拿起掃帚,將山門外石階上的枯葉輕輕拂去。
或是有心結未解,惠恭一腳踏出,無意間竟踩死了一隻螞蟻,一旁的小沙彌了空眼疾手快,雙手合十念了一聲法號:“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師父您犯了殺生戒了!這可如何是好啊!”
惠恭方丈聞言微微一笑,摸了摸愛徒那油光發亮的腦袋,道:“你看,那李家的黃口小兒已然下旨滅佛,為師這個和尚,怕是也當不久嘞!就不能破一次戒嗎?”
了空朝惠恭方丈做了一個鬼臉,天真道:“當然不行了,佛祖說持之以恒方得始終,您也常說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既然官兵還未來驅趕,那您便還是和尚!”
作為佛門密宗祖師一級的惠恭,對這唯一的徒弟,也隻好自認理虧,稱讚一聲徒兒果真是大智慧,便席地而坐念起了“往生咒”,為這隻慘死在腳下的亡魂超度,心中卻是暗歎,災禍,怕是遲早都是要來的。
大風王朝自高祖皇帝以來,每逢三十年,真身寶塔中的佛指舍利便要被請出地宮,送往京都永安城的皇宮中供奉,屆時永安城內各街皆會以綢緞結紮各種彩樓,由文武大臣護衛,名僧和尚擁奉,旌旗蔽日,鼓樂鼎沸,沿途必定是站滿無數虔誠膜拜的善男信女,盛況空前。
相傳佛祖當年在一棵菩提樹下悟出了人生的真諦,創立了佛教,圓寂之後留下了若幹份舍利,比如那佛牙舍利便有兩顆,幽州的靈光寺裏有一顆,錫蘭國亦有一顆,但是這佛指舍利,這世上就此獨一份,什麼叫“指點迷津”?!什麼叫“指點江山”?!佛指舍利的意義不言而喻。
故而每當佛指舍利被請到宮中供奉之時,皇帝陛下必定焚香沐浴,頂禮膜拜,祈求佛祖保佑國運昌盛,歲豐人和。
偏偏當朝武宗皇帝李炎,自小卻好道術修攝之事,自繼位以來便拜了茅山代掌教劉玄靖為國師。
劉玄靖師承道教上清派茅山宗天師葉道元,相傳那葉天師常年駕鶴雲遊蓬萊,神龍見首不見尾,教中一應事務,便皆交由劉玄靖代為打理。
劉玄靖善書符幻變,常畫符籙祈禳,以消災弭禍、治病除瘟、濟生度死,極為靈驗,武宗皇帝對劉玄靖亦是信賴有加,封其為銀青光祿大夫,充崇玄館學士,賜號廣成先生,並命劉玄靖攜八十一名弟子入大內,修築望仙台,開設“九天道場”,碎百寶為屑以塗其地,瑤楹金栱,銀檻玉砌,晶熒炫耀,以求能早日驂鸞馭鶴,得道成仙。
然而如此耗費巨大,勞民傷財修建而成的望仙台,卻並未助皇帝陛下如願登仙,龍顏大怒之下,“廣成先生”劉玄靖上書進言稱此為釋門分去了皇帝運數所致,釋門本非吾族之教,蠹耗生靈,盡宜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