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大胤建德三十二年九月初七秋,皇帝崩逝,舉國大慟。其五子明執於同年十月繼承大統,建號永樂,大赦天下。

新帝臨朝普天同慶,然前朝後宮的日子並不好過。隻因那位大胤明珠、當今聖上最疼愛的皇妹昭陽公主思念父皇成疾一病不起,不食湯藥、粥米不進。太醫院、禦膳房皆是如履薄冰。

街頭巷尾都在悄悄議論,這顆明珠怕是就要跟著先皇去了……

初冬,細雪漫漫、寒風瑟瑟。

幾枝帶著花苞的紅梅枝杈從攀上牆頭蜿蜒至院內,為寡淡冬日增添了抹別有意趣的嬌俏紅色。

上陽宮廊簷下,兩名捧著藥罐的宮娥滿麵愁緒。

“殿下病了有些時日了,方子開了無數卻怎樣都不肯吃藥。”年紀稍小一些的圓臉女孩歎了口氣,眼眶微紅,“春李姐姐,你說、你說殿下莫不是存了死誌想與先皇同去?殿下那樣好的人……”

春李聞言心中一歎,溫聲勸道:“夏桃別哭,先皇去得急,咱們殿下又是自幼跟在先皇身邊長大,父女感情非比尋常,自然要傷心一陣子的。等殿下想明白了會吃藥的。”

夏桃頓了半刻,想到什麼氣得皺眉,義憤填膺道:“先皇在時,宮裏那麼多皇子皇女加起來都不如咱們殿下受寵。可自打先皇這個靠山去了以後,有多少人明裏暗裏看熱鬧。除了襄平公主來了幾次,其他人連看望都不曾,全然不顧手足情誼。倒忘了他們以前犯錯時都是咱們殿下在先皇麵前為他們說情賣好。呸!白眼狼!”

春李不動聲色擦了擦眼角的淚:“所幸聖上對殿下依舊疼愛有加,前朝無論多忙,他仍是同往常一樣日日來看殿下,藥材補品流水似的送來。就連他私庫的鑰匙都是放在了雲姑姑那,說有什麼需要的自個兒去取,不必通稟。咱們的昭陽公主從前是先皇最寵愛的女兒,現今是當今聖上最疼愛的妹妹,他們依舊什麼都不沾。”

“對了,今日江堯白江公子回來了,派人來問殿下安。”夏桃想起這位芝蘭玉樹的公子,麵上有了一絲笑意,“聽聞他得知咱們殿下病了,跑死了三匹馬才入了東京城,連家都沒回就遞了牌子入宮。”

江堯白乃大理寺卿江乘的長子,是昭陽公主自小定下的駙馬。出身名門卻不靠蔭蔽堅持科考,前年更是考中了探花,打馬遊街探花郎,滿樓胭脂紅袖招,一時之間風頭無兩。昭陽公主與他二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隻等著成婚。若非先皇突然病逝,昭陽公主此刻應當正準備著自己的嫁衣。

“江公子對咱們殿下向來上心。”

“父皇,您別丟下阿歡……”

一道帶著哭腔的呢喃忽然從屋內傳出。

兩人對視一眼,忙輕手推開門邁了進去。

屋內暖融融的如有春日暖陽映照,寶瓶玉盞,金羅綺麗。各色珠翠爭相輝映如連綿群山深淺起伏不一。每往裏走一步,就好似是幅富貴美人圖在眼前徐徐展開。

走至內室盡頭,畫卷展到末端。在層層疊疊的輕紗珠簾中,美人纖薄身影若隱若現。

寂靜室內,能聞得她微微嬌喘,似是氣短不足。

明歡渾身虛汗,如同躍在岸上瀕死的魚。她呆呆地望著一旁微微晃動的水晶簾,淚珠子順著臉頰滑落陷入枕中:父皇,是您來看我了嗎?

“殿下魘著了?”春李撩起簾子見她滿頭的汗忙浣了溫帕子為明歡擦洗,拿起一旁備好的新衣與夏桃一同服侍明歡換上。手腳麻利,生怕她著涼。

“我夢見父皇了。”

那夢境真切,父皇方才好像就坐在她的床邊。身影朦朧攏著層金光看不大清楚,但她卻莫名能清晰地看見他麵上的擔憂愁緒,聽見他一聲歎一聲:“阿歡,你這般叫父皇如何能閉得上眼?我的小阿歡應當長命百歲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