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秦檜能夠在極短時間內獲得不少士大夫的支持,不是因為秦檜有多麼厲害,而是他們太恨我了,隻是暫時沒有表現出來,一旦爆發出來,後果連我都無法想象,皇上你也知道,這些士大夫家族都有著非常雄厚實力,他們是有著很深的底蘊,有些家族甚至是從漢朝遺留下來的,這是我無法擁有的。
而且,自古以來,但凡變法者,成功的不少,但是往往法是存留了下來,而人多半都沒有好下場。
記得上次談話時,皇上你曾問過我,我是什麼時候打算去日本的,我當時沒有說,不過我現在可以告訴你,自從太上皇采納我的新法後,我就已經開始在為離開做打算了,隻不過當時還沒有選定日本,為什麼我的新法會這麼成功,那就是因為我沒有顧忌,我不怕那些大家族找我算賬,反正我也沒有打算長留於此,所以盡可能的把他們心中的仇恨引到我身上來,讓他們覺得這一切都是我弄出來的,與皇上或者是太上皇無關。”
說到這裏,他嗬嗬一笑道:“皇上應該非常了解我,我這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居安思危,我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親人遭遇危險,我也絕不會將自己親人的安慰交給別人或者上天去決定,雖然我不敢保證我死後,我的親人就能代代平安,但是以我的性格,我一定會幫他們盡可能的做到這一點,而最安全的做法就是---。”
趙楷搶先道:“就是自己當皇帝。”
李奇點點頭道:“不錯,不管皇上你信不信也好,其實我個人對皇帝是非常抵觸的,一旦讓我扛起這份責任,那我就很難卸下來,我每天都會過的如履薄冰,戰戰兢兢,也許四十歲的我將會老得跟七十歲一樣,這樣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我希望的是安安全全,自由自在,享受每一天的清晨與家人一塊吃早餐的時刻,直到去世,而不是天還沒亮就得上街買兩個饅頭,然後急忙忙的趕去皇宮上朝,但是皇帝的好處,就是命運是握住自己的手裏。
另外,就算我留在大宋,所做的也隻不過是錦上添花,我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新法已經成熟,並且已經到了瓶頸期,但是想要突破這個瓶頸,不在於我能做什麼,而是在於皇上和百姓。”
趙楷眯著眼道:“此話怎說?”
李奇嗬嗬道:“皇上是聰明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不管是軍事上,還是經濟、製度上,新法都已經到達了臨界點,自古以來,沒有誰的變法能夠突破這個臨界點,因為這個臨界點就是皇權,如果新法繼續下去的話,就會危及到皇權,秦檜這人從不打無準備之仗,既然他已經打算覆滅新法,那麼他就有七成的把握做到這一點,他的憑的是什麼,憑的就是他也看出來了繼續推動新法,必將傷害皇權,我不知道皇上你會怎麼想,但是他肯定料想皇上為保皇權,一定會采取措施來防止這一點,那麼就給他可趁之機,重回獨尊儒術絕非不可能的,如果秦檜留下來,我相信他可以廢除新法。
所以,皇上你說你現在非常相信我,但是我一旦留下來,必定還是會推動新法,那麼我將會代表新法挑戰皇權,除非皇上妥協,否則的話,我們二人隻有一人可以站在朝堂上,我不覺得我一定會輸,但是一旦到了那時候,我們兩個若是爭鬥起來,受苦的始終是百姓,這將會遠遠超過王安石和司馬光之爭給百姓帶來的危害,所以我選擇離開。”
趙楷沉默了許久,這一點他如何看不到,道:“其實朕也看出來了,最近三年來,你的新法就已經走在懸崖邊上了,你的每一次上奏都能讓其他大臣驚出一身冷汗來,但是你始終沒有過界,否則的話,朕也不知道該如何辦,現在同樣也是如此,朕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究竟朕應該怎麼做?”
李奇笑道:“順其自然。”
“順其自然?”
趙楷略感有些詫異。
李奇點點頭道:“皇上認為我之所以點到即止,僅僅是擔憂觸犯皇權嗎?”
趙楷道:“難道不是嗎?”
“是,但不全是,這隻是其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原因,但是還有一個原因。”
“什麼?”
“我方才不是說了嗎,除了皇上你以外,就是百姓了,以現在我們大宋百姓的素養,根本就不足以滿足繼續全麵推動新法的要求。”李奇搖搖頭,長歎一聲,道:“其實關於這個問題,我也思考了許久,但是我在變法的過程中放,發現再高明的法,那也得人去執行,還是那句話,不是貴的東西就是最好的,最合適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人的執行力沒有達到要求,法再好,也沒有用。
如果一個國家是一棵大樹的話,樹葉再茂盛,那也不能說明什麼,根基穩才是關鍵,而國家的根基就是百姓,一個真正強大的國家,不是它的武力有多麼強盛,也不是它的國庫有多麼的富裕,而是每一個百姓所具備的素養,一個國家百姓素養的高低,才是判斷這個國家強盛與否的唯一標準。
眾所周知我的變法核心是民富則國富,其實還有半句,就是民強則國強,皇帝再強,樞密使再強,宰相再強,那都不過是海市蜃樓,很有可能在一夕之間崩塌下來,唯有百姓強,這個國家才能做到真正的戰無不勝。然而,如今新法的一部分內容已經是皇上你能容忍的極限了,還有一部分也到了百姓能夠理解的極限了,如果百姓都無法去執行新法了,這反而會讓整個國家陷入癱瘓,任何事都不能急於求成,我們走的太快,百姓就會掉隊的,這隻會適得其反。”
趙楷思忖半響,道:“那朕應該如何做?”
李奇道:“很簡單,對症下藥即可,提高我大宋每一個百姓的素養,讓他們學會思考,小到自己的未來,大到國家的未來,其實我不反對儒教,特別是其中的禮、仁、孝、廉、恥,這是一個良民具備的基本素養,我反對的是愚忠、愚孝、愚仁,總結起來就是愚民,愚民不是指讀書的多少,而是指他們的思想,他們不會思考,往往聽風就是雨,這樣的百姓會讓任何變法都變得極為脆弱,不管新法有多麼的好。現在就是如此,隻要我們給秦檜一點點空間,他就可能覆滅新法,這就是因為百姓還不夠強大,還不會思考對與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