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裏的風,沒了屋子的遮擋就顯得非常狂妄。雖然閻老在說故事的時候雲淡風輕,可是王堅卻能理解他心底的那股子悲涼和酸楚。
“就是這了。”
閻老站在一棵已經枝繁葉茂的無名樹下,聲音和手指一樣顫抖,佝僂著背,仰頭看著王堅:“幫我挖行嗎?”
王堅點點頭,抄起閻老從牲口棚拿出來的鏟子,刷刷的就開始挖了起來,不多一回兒,鐵鏟突然碰到了一個硬物,發出刺耳的脆響。
這聲突兀的響聲讓王堅和閻老齊齊一震,然後王堅看了一眼閻老,用髒兮兮的手一抹鼻子,再一次開動,賣力的挖了起來。
直到一個壇子被完完整整的挖出來之後,王堅才停手,跳下坑,把那個已經被草根樹根包裹住的壇子硬生生的給拉了出來。
“開……開吧。”
閻老聲音顫抖的指著王堅,眼神閃爍的就像一個期末考試發試卷時的正在試圖認真學習的差學生,期待而又恐懼。
這個壇子是密封的,口上是用木頭加上厚厚的蜂蠟以及一層錫紙包裹起來的,雖然經曆了三十年,但是壇口依然密封嚴密,就算是王堅也費了巨大力氣才把口給打開。
剛一打開,王堅當時就愣了,裏頭居然是銀元……慢慢一壇的銀元!少說也有上千塊,而銀元的正上方還平靜的躺著一封信。
閻老看也沒看那壇銀元一眼,隻是鼻涕眼淚一起流的拿起了那封已經有些發黃的信,但是他拿起之後,整個人就顫顫巍巍的向後倒去,如果不是王堅眼明手快,老頭估計就得一腦袋撞在後頭光禿禿的石頭上,估計不死也得成個植物人。
不過就算扶住了閻老,他卻也沒有力氣展開這張隻有幾克但是卻如山沉重的信紙,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夠展開這張薄薄的紙。
“幫……幫我……”
閻老把信伸到王堅麵前,然後自己坐在大石頭上,捧著腦袋,臉上沾著露水和淚水,順著深邃的皺紋緩緩淌下。
王堅看了他一眼,深呼吸了一口,從褲子裏掏出手電,然後打開了信紙……
“老弟,兄愧於你。”
信上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王堅把信交給閻老,然後隻是在一邊幫他用手電照著亮,整個過程他隻是看著被山風吹得亂動的樹影,在安靜的樹叢中就像是蟄伏著一頭巨獸似的,氣氛詭異。
不多時,閻老看完了信。這個六十多歲,能在有錢有勢者麵前挺起脊梁不卑不亢的男人,噗通一聲跪倒在了這棵老樹麵前,雙手匍匐在地上,用一種從嗓子眼裏迸發出來的沙啞聲音哭嚎著:“我的哥呀!”
王堅想從地上扶起他,但是他卻怎麼都不肯起來,隻是嚎叫著哭喊著,沒有眼淚。這讓王堅想起曾經在網上看過的一句話,是說人在承受巨大悲痛時,根本流不出眼淚的,那時候的哭也不能稱之為哭,而是一種幹嚎,無意識的幹嚎。
如果任由他這樣下去,他的身體肯定經受不住這麼劇烈的情緒波動,所以不得已之下,王堅隻能席地而坐在閻老的旁邊,輕輕按住了閻老的幾處穴位,並同時發力,轉瞬間閻老就平靜的下來,他小腿曲在身下,呆愣愣的跪坐在地上,一絲不苟的發型變得淩亂不堪,眼神也直勾勾的看著天空。
“好點了麼?”王堅輕撫著他的背:“我隻能點你的穴了。”
稍微緩過勁的閻老,眼淚這才汨汨的流了下來,混著口水和鼻涕在臉上肆意的流淌。不過他的神誌倒是清晰,他輕輕的把手上的信遞給王堅,但是卻根本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王堅接過信之後,輕輕展開,然後細細閱讀了起來,而這一看,讓他渾身血液一下子就湧上了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