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帷幕獰笑(1 / 3)

後夜無話,江湖上並未記載的“安劍之屠”僅又還魂了一個子夜。

“篤,篤篤。”客房外響起輕微敲門聲,衛白蘇睜開睡眼,看見大漠的清晨,是一道金光,夾雜著風沙,與中原不同,這份金黃色彩中暗含了諸多不安險惡。

“衛先生,府外有人自稱茶樓的小二,前來接您。”恭順的聲音對於剛醒的人而言,並沒有太過刺耳。

衛白蘇看一眼地上,被褥被疊得整整齊齊堆放在八仙桌上,陳一行已不見了蹤影。穿好衣裳,別好發髻,吐出一口濁氣,似乎昨晚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自己仍然隻是一個被邀請至此的閑散說書先生。衛白蘇笑盈盈的出去,門口站著一個低眉垂眼小丫鬟,貌似臉上還有紅暈。

“勞煩帶我前去見一見。姑娘,你來府上有些時日了吧?”衛白蘇並非打探消息,隻是閑聊幾句。但小丫鬟像極了被驚動的小鹿,緊張得抬頭瞄了衛白蘇幾眼,又覺得冒失,迅速低頭,惶惶回道:“啊!先生,是奴婢哪裏做錯了嗎?還請先生恕罪。奴婢這便帶先生移步廳前。”

衛白蘇哭笑不得,遇上這麼一個怯弱的小姑娘,著實頭疼。“小姑娘,無須驚慌,我隻是好奇你如此可愛,家裏人怎舍得讓你來做丫鬟?”小丫鬟“騰”一下,臉紅到了耳根,腦子裏隻記得“可愛”二字,其餘的都拋到腦後,下意識加快了腳步,將衛白蘇帶到廳前,退下時頂著紅臉蛋意味深長的看著衛白蘇,緩緩後退。這一幕,被廳前站著吹風許久的陳一行盡收眼底,咬得牙齒咯吱咯吱作響。一旁的蘇管家還納悶了,大白天的府上怎麼還鬧耗子,立馬吩咐下人:“去圩場挑幾副耗子藥回來。去李記鋪子,每兩五錢,若是報府上名號可賤價些許,價錢可少不可多。記得撒的時候,做好記號,勿要大意害了大家。”一向精打細算的蘇管家剛說完,陳一行的聲音便飄了過來:“鄉下土法子,礜石,性毒,蝕惡肉,可殺蟲。市價隻需要三錢,比鋪子紅礬製成的耗子藥管用。”蘇管家愣了一會,吩咐下人兩種都買回來試試。

王爺府坐北朝南,此時的日頭從左側斜下映著,廳前的石子路分割了大門和廳堂,一邊是肅嚴的侍衛,一邊是畢恭畢敬的仆人,眾人皆在屋簷陰翳下,唯有陳一行站在中間沐浴暖陽,依舊吊兒郎當眉色翻飛,左顧右盼之下,見到韶音郡主並沒有一同前來,便低落了幾分,再看到小丫鬟對衛白蘇那般羞怯和惦記,恨不得撲上去咬人,嘴裏又開始不饒人:“衛先生呀!可把你盼來了,今個風大,生怕把你吹跑,小人沒法和掌櫃交代。掌櫃的怕您樂不思蜀,沉湎王爺府上美酒佳肴,哦不,美酒佳人。為了不給茶樓丟人,他老人家特差遣我來接您回去。”

衛白蘇也不讓分毫,特意揪著陳一行昨夜那些胡話反譏:“小子來啦?風大不礙事,又不上房揭瓦的。況且在下上有老下無小,高攀不起漠北各家大戶,更別說入贅一事。還請掌櫃放心。”

一旁的蘇管家還以為兩人風趣打鬧,笑嗬嗬說道:“既然是茶樓來人,便請到廳內稍作歇息。衛先生,此處風大,我們進屋來說。”管家在前,衛白蘇和陳一行兩人在後肩並肩,偷偷伸肘互懟,眼中火花飛濺。突然蘇管家一回頭,兩人立刻收斂,老老實實站在原地。

“二位稍坐小會,我這便去稟報王爺。”

鄭王爺此時正在裏院整理文案,蘇管家在門口將廳堂一事告知王爺,末了還加句:“屬下思量,衛先生和茶樓關係匪淺,是否多留他二人住些時日,以示府上盛情。”鄭王爺撂下紙筆,站起身來招了招手,示意蘇管家進來說話:“此地多風浪,若是留他二人多日,以茶樓在壘城的熱鬧勁,這事多半會難消停,還是早日讓衛白蘇回去好。府上要做足地主之誼,隻要擺上一桌晚宴即可。”蘇管家轉身去安排,離開時臉上卻是不知名的陰沉。

下人去廳堂留下衛陳兩人吃個晚飯。陳一行倒是挺樂意,搓搓手蹭頓美餐不說,興許還能多見韶音郡主幾眼。

眨眼間,日暮漸落,在遠處山崗上拉扯出一條橘紅色的暮靄,籠罩在鄭王府眼前,看不清歸路。饒是陳一行如此沒心沒肺的家夥也不禁喟歎怕是難走呀。轉頭又坐在了圍桌前,打量著今晚的菜色。衛白蘇、鄭王爺、韶音郡主......各自落座,氣氛屬實有點怪異。王爺和衛白蘇裝作不相熟的樣子,就像燒餅攤前,攤主熱情遞過熱氣騰騰的燒餅。而眼前接手那人卻是攤主請來的托,故意大聲嚷著又香又酥,擠在眾多顧客中間輾轉騰挪,趁大家不注意悄悄將燒餅從攤下還給攤主。

陳一行和韶音郡主各懷心事,哪怕不小心的對視一眼也是匆匆穿過。韶音似乎有些焦躁,坐立之下雙手捏著衣角反複撚搓,時不時回頭望向閨房方向,嘴裏小聲嘟喃:“到底哪去了?”貼身丫鬟抱著那隻異瞳白貓站在一旁,也替主子著急,湊過跟前咬耳細語,隨後便退出廳堂,隻留韶音盯著燭燈的火苗發呆。唱一寸燭光,描一刻伊人,哪許春曲唱來年,唯有詩意留倩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