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羅爾合上書,不願再做夢。
那本書已留在了夢裏,連同那支筆,沒留下半點痕跡,他的膝蓋上躺著的隻有薄薄的被子,再無別的東西。
弗利曼看著他發呆,希羅爾便出聲打斷了這無聊的沉默。
“你看到了嗎?”
弗利曼點頭。
兩人都靠在床上,身軀漸漸泄了氣,沒了精神,隻想躺下去。
希羅爾有些怕,他怕這張床下一刻就消失不見,而自己切實存在的身軀便會砸到地板上。
若地板也是幻夢,連著大地也不過是一場空,那自己會墜去何處呢?
這間病房的樓上,多伯裏在散步。
吉斯瑪一言不發,坐在床上望著他。
這對夫妻都明白,希羅爾就在樓下。
這如此巧合的事實是對事實的否定嗎?多伯裏拍拍自己的臉,庸俗的痛感早已難證實這些尋不出答案的問題。
他要出院。
他走出門,不告訴任何人,吉斯瑪跟在身後。
走廊上坐著的人都看過來,幾名醫生在挽留這對夫妻,多伯裏畏懼站在正中心,聚光燈照在誰身上,誰就是我們的信仰,當然,除了自己。
他必須回利爾頓街去。
走下樓後,便來到了大街上,他們攔住了一輛出租車。
“去哪?”司機開口說話。
“利爾頓街。”
車門關閉的聲音響在車子裏,三人隨意說起話來。
他們在討論卡特拉城最近的風波,而人與人之間總會有些矛盾,司機與多伯裏意見相左,兩人正開心地爭執著。
車子在地上穩穩地行進。
“到了。”司機笑著轉過身,“給錢吧,兄弟。”
多伯裏詢問了價格,確認無誤後,便從錢包裏掏出鈔票遞過去。
“再見。”司機揮揮手。
“路上小心。”多伯裏對他說。
夫妻二人離開這輛車,靠近了自己的房屋。
車門被打開,司機不需說話,便了解對方的心意。
多伯裏夫婦坐上來,將門敞開。
“去哪?”
“利爾頓街。”
這是個確鑿無誤的答案,可卻給司機帶來了糾纏不散的謎團。
“利爾頓街在哪?”
他從未聽說過這地方。
多伯裏耐心地指給他方位。
司機仍看不出這地方在哪。
不過這不要緊,不管怎麼說,他們總會回到家裏的。
於是,多伯裏允許這輛車在天上行進。
他們探出窗戶,遙望著卡特拉城,這城市蟄伏在曲折的秘境裏,在這道影子的側麵,有一條無人問津的街道,兩個孩子正在街上奔跑。
多伯裏打開家門,吉斯瑪仍在後麵跟著。
那輛車在天上巡邏。
牆上壞掉的鍾表正靜靜地走,地板上有個大洞。
將新鮮事物置之不理,無疑是對生命的褻瀆,而這對夫妻恰好是人生的忠實信徒,為此,他們怎能忽視這出口?
多伯裏與吉斯瑪走下去,短暫的黑暗很快被燦爛的金黃取代,這是片輝煌的世界,而腳下細軟土壤的前端,是一片汪洋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