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卷微笑著站起身:“我還要進宮一趟,就不多耽誤了。”
在一邊靜默多時的朱弦開了口:“殿下,藍熙之好了沒有?”
蕭卷搖搖頭,神色黯然:“我先告辭了!”
朱弦見他如此神情,想再打聽打聽,可是又不好問什麼,隻好退在一邊。
皇帝已經在禦書房裏呆了一整夜,快到天明時才伏案休息了一會兒。
近日,他連續傳出密令,要兒子萬萬不可進宮。他清楚,朱敦的大軍很快就要兵臨城下了,他恐慌之餘已經在安排後路,冀望萬一城破後,太子還可以方便逃出去,以圖日後東山再起。讀書台多年來廣納賢才、藏龍臥虎,真要發生了巨變,他估計兒子逃出去應該還是不成問題的。
養了一會兒神,他忽然被一陣輕微的聲音驚醒,睜開眼睛,看到兒子正垂手站立在一邊,並不打攪自己。他驚喜到:“卷兒,你怎麼回來了?”
蕭卷上前行禮,將朱敦事件以及自己掌握的一些情況擇要給父親講了一遍。
皇帝正在疑懼朱濤會不會和兄弟裏應外合,聽兒子一分析,急忙道:“卷兒,你說對於朱濤一家該如何安排?”
“這個時刻,一定要信任朱大人,有他的幫助,我們才能真正贏得這場戰爭。”
“可是,刁協、郭隗都力主先將他拿下。”
“刁協好逢迎,郭隗大話說得多,都不足倚賴。父皇即使要扶植力量與朱家抗衡,這二人也絕非是好的人選。朱濤向來寬和圓滑為官講究無為而治,他和野心勃勃的朱敦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絕無反意。如今,他每天率領子侄入宮請罪,幾乎算是押下了人質,這種情況下,父皇都還不能相信他的話,倒真要逼反他了!”
“刁協、郭隗也的確不是什麼大才,不過還算忠心而已!可是,朱家人才輩出,再不牽製,隻怕以後更是尾大不掉!卷兒,這天下,就隻有我們父子同心了,唉!”
蕭卷本來還想提醒父親,刁協、郭隗絕非可以信任之人,可是聽得父親這聲歎息,滿是“孤家寡人”之感,再看老態龍鍾的父親因為過度操心,更是滿頭華發。蕭卷沉默片刻:“父皇,這次的事情能否交給兒子處理?”
皇帝從禦榻上站了起來,沉吟一下才道:“好,卷兒,就交給你了。以前我不在朝中時,政事都由你處理,你很多時候做得比我還好,我很放心!”
“多謝父皇。”
皇帝早年無子,人近中年才生下蕭卷,自幼寵愛。蕭卷小時候特別聰明伶俐,博學多才。在他六歲那年,皇帝曾問兒子一個問題:太陽和長安哪個更遠?兒子答:日近長安遠,太陽就在頭上,長安的人卻一個也看不見。第二天,皇帝宴請群臣時,又問兒子:太陽和長安哪個更近?兒子答:日遠長安近!皇帝有些不高興:你昨天並不是這麼說的。兒子不慌不忙的回答:今天我看見了長安來的人,可是太陽還是在很遠的天空,所以長安自然比太陽近。皇帝和群臣都大為驚歎,此兒小小年紀如此聰慧。
自幼寵愛的兒子,長大後卻因為政見不同,父子間起了些爭執,再加上蕭卷的母親死後,皇帝寵愛謝妃極其生的兒子,曾生出另立儲君的念頭,當時蕭卷的反應是立刻淡然退讓,以身體虛弱為由主動提出將太子位置讓給弟弟,自己到了讀書台著書立說。皇帝自然清楚,兒子這番行為絕非故作姿態,而是真心要讓出“太子”這個位置,所以對於自己的反複,心裏一直有些愧疚。
他看著兒子蒼白的臉色,關切的道:“卷兒,你身體如何了?”
蕭卷笑著搖搖頭:“讀書台適合養生,身子倒好了幾分,父皇不必多慮。”
皇帝放下些心來,想了想才道:“卷兒,得盡快立個太子妃照顧你的身體,延續子嗣。何延家的女兒不錯,你覺得如何?不過,何家是文化士族,經過朱敦事件後,我更傾向於和武力豪宗聯姻。”
“父皇,一切等朱敦事件解決後再說吧。”
“也好。等這個問題解決後,下一步就該解決太子妃的問題了。”
“父皇,我希望這件事情能夠自己作主,請您允許!”
皇帝看著兒子堅定的神色,知道他並不愛爭辯也並不老是固執,可是一旦做出了什麼決定,那就一定會堅持到底的。因為前任太子妃遭謝妃刁難抑鬱恐懼而死,加上知道兒子不會太離譜,沉吟一會兒,便點頭道:“你自己作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