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節 不容輕(2 / 3)

“是的。”聽得出來,小夥兒在極力控製語氣的平靜。

“有沒有來得及入凶**呢?”朱瑱命說這話是心存最後一點僥幸和祈盼。

“……”沒有回答,是不知道該不該回答,又該如何回答。

長長的一聲歎息,旁邊有人甚至已經從這聲歎息中看到**的血氣,那血氣粗重得已經能凝撚成絲,凝撚成綿長不斷的血絲。

“有負祖願啊!愧對祖先啊!非但未曾建得奇功,倒將祖寶遺落。”朱瑱命情緒出現了少有的激動,黯然神傷間眼角有晶瑩滲出……

魯一棄沒有睡著,能在如此殺伐大坎中安然入睡,要麼這人已經道成如神了,要麼這人就是沒心沒肺的呆傻。魯一棄道行沒到那份上,卻也不是呆傻,所以他自始自終都沒睡著過,最多算是閉目寧神養氣而已。其他人更不可能睡著,江湖人的警覺和所在處境給予的壓力和不安,已經糾結成一根粗繩把他們的心高高提起。所擺出的睡態隻不過是應魯一棄的要求而已。

既然都沒睡著,肯定就都覺出到朱瑱命的到來。魯一棄沒有變化自己的狀態,他覺得還沒到時候,他心中盤算的最後那道可救命的理數還沒合上軌子。

其實雖然都是睡姿,但高手們還是能從氣相的升騰起伏和肌肉筋腱的收縮凸起蠕動上判斷得出是否真是在睡覺。比如說朱瑱命這樣的高手,一點點的不自然都無法逃過他的眼睛,更別說那些裝睡的人暴露出的許多破綻和不自然的氣相、體態了。但朱瑱命完全沒有去注意其他人,他就看準魯一棄了。而凝氣聚神,將身心都趨於自然後的魯一棄卻是判斷不出真在睡覺還是假睡,他沒睡著時的狀態比睡著後的狀態還要自如隨意。

魯一棄很舒服,一路的奔波勞頓,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這樣舒服過了。躺在柔軟的青草甸子上,聞著野花的香味,聆聽著湖水輕漾的聲息,模糊中他仿佛又回到天鑒山千峰觀旁的草廬裏,暮鼓晨鍾中,枕月聽風,談經論道,解虛破幻。模糊的感覺讓他忘卻了煩惱憂愁,忘卻了危險和殺戮。再隨著模糊的感覺越來越淡、越去越遠,他的心竅整個被清空了,每一個連接心竅的神經都變得無比的敏銳。

從朱瑱命到來之後,他的每一個情緒的變化和外露神經的悸動都沒有能逃過魯一棄的感覺,甚至連他身體內部的變化,魯一棄也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因為不管情緒還是身體,都能從人所攜帶的氣相上反映出來。

時機到了!魯一棄依舊保持著自己的狀態,可臉上的微笑卻禁不住地展現開來。感覺和判斷告訴他,此時朱瑱命已經像個快潰塌的堤壩,自己應該在這個時候恰到好處地再給他來一個決定性的衝擊,加速他的崩潰。

魯一棄緩緩站起身來,整個過程中他依舊聚氣凝神,盡量保證自己動作的從容和自如,就連最後直腰的那個哈欠,都將心境放到靈空的狀態做出。他心中非常清楚,自己隻要稍有慌亂和錯愕,都會被對方瞧出暗藏的招數和心中別樣的企圖。

“朱門長,來了。”語氣平靜得像是隔夜的沉鍋水。

“是來了,你才知道嗎?”答話間已見兵戈之氣。

朱瑱命與魯一棄的距離很遠,但他們之間的說話根本不用高聲。一者是靜,他們兩個開了口,就在沒人會敢出大氣了,就連這許多的馬匹牲口都像是被某種奇異的力量壓製著,連個微弱的鼻鳴都不噴。再者是兩人能力非同一般,朱瑱命的耳力當然不可小覷,而魯一棄聽的同時還在感覺,感覺朱瑱命口中噴出的氣息和嘴唇的翻動。

說話時兩人都在微笑,就像許多年未見的摯友,不用多言,不用擁抱,一笑之中就將所有心中要表述的領會得清清楚楚。

“來了好,省得心中總掛著,這樣也算是了了件事兒。”魯一棄的勸解很真摯。

“不是了了事,是遂了心吧。遂了你以寶易寶鎮壓西北凶**的心。”雖然心中恨得無以複加,但朱瑱命的話語還是平靜非常,就連胸氣的起伏都如若不見。

“那也真是沒法子,天下無數寶貝,就你那屠龍器千年之間與‘火’寶同存,已經盡染‘火’寶之靈。特別是我還聽說,這屠龍器正名為五音屠龍匕,其上五音奇竅正合了受氣發音之理數,為吸取蘊存寶氣的絕佳聖品。最初可能還是‘火’寶為哺,屠龍匕為受,到後來卻是兩者相恒,互為補萎。這也正是你朱家雖有‘火’寶依仗,仍必須以殺伐得天下的原由。除去此寶,又有何可替已毀的‘火’寶鎮得西北凶**?”

聽了魯一棄這些話,朱瑱命沒有作聲。不是他不想說,而是魯一棄的話讓他更多地知道自家屠龍器是如何聖靈之物。隻是自家沒有好好利用。如若這寶物不為自己這一脈旁支**,說不定借它寶氣還能多維持朱家皇朝幾百年運道呢。想到這裏,更重地觸及他心中最傷之處,一口血氣頓時堵在咽喉處,一時間隻字難出。

“難得朱門長遵循天道大義,把這寶物舍與我等鎮了西北凶**,這福及世代子孫的好事,也真就朱門長這樣道行深通之士才能為之。佩服呀佩服!與朱門長這一趟我是所學匪淺,所獲匪淺。最值得慶幸的是,與朱門長第一次交易總算是圓滿了!”雖然魯一棄的表情很平靜,但他說出的話語卻是感情豐富,這得益於他在洋學堂裏排演過話劇。

朱瑱命還是沒有說話,此時他不但感覺喉嚨口的血氣要噴出,就連五髒六肺都要爆裂開來。魯一棄的話語中帶著嘲弄、羞辱,這是他從未承受過也無法承受的。而洗刷恥辱的最好辦法是殺死對手,哪怕是與對手同歸於盡。

朱瑱命往草坡下衝出幾步,腳步有些踉蹌。身邊的人都跟在他旁邊疾走,卻無人敢伸手攙扶一把。連走幾步之後,朱瑱命再也控製不住胸腹間的翻騰,堵住咽喉的那口血氣勃然噴出。

朱瑱命在血氣噴出的刹那,轉身撤袍掩麵,讓那口噴灑的血氣盡數落在衣袍內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