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樓月】
語未歇,動閃如霞點畫處。
妹心智,無心誦讀,無窮成就。
誰欺更近妙玄人,眼中意盡空虛著。
空虛著,氣動天外,坎行扣動。
胖妮兒的動作不但快,還飄逸好看,就像一片紅霞在撲朔閃動。就在魯一棄將要說的都說完了,剛剛為眼前這片美麗而感慨驚歎的這點工夫裏,胖妮兒也已經在沒有絲毫差錯的位置上將圈兒全畫好了。並且在圈裏還寫上了字,大石的寫了大,小石的寫了小,碎石的長圈裏也寫了碎,坑位的圈子裏也標清了明和虛。
“呦喝,好!妮兒,你這手露得可比大少還清爽。咋就排擺得這麼熟道,別是已經許給魯家做媳婦兒了吧,他們家的早就把藏箱底兒的把式全教你了吧?”楊小刀見魯一棄和胖妮兒一個說一個畫配合得如此默契,便忍不住打趣起妮兒來。
“你說是就是唄,咋了?反正早晚是要嫁他的唄。”胖妮子一句心裏話把打趣的楊小刀和其他等著看她羞惱樣兒的那些人一下衝默了,再沒逗話可說。也一下將迷離於他美麗的魯一棄衝醒了,一頭熱汗瞬間順著魯一棄發際淌流而下。
瞎子這次倒沒注意到女兒又在胡鬧,因為他正全身心地盤算著其他些什麼。
“大少,我怎麼覺得你這布置沒卡沒刺,像是個框基定料的局相嘛?”瞎子雖然看不見,心中卻是明鏡似的,他盤算出的結果也沒一點差錯。
“爹耶,你沒猜錯,這是個框基定料的局相,沒殺傷的扣子。不過這局相對其他不知底兒的人完全可以當個障目子坎,你老別急,他肯定在其中還有其他真扣子置下。”胖妮兒沒等魯一棄開口,就搶先回了她爹的話,那架勢真就像是個維護自己老公的小媳婦。
“是的,是的。”魯一棄在胖妮兒這一番熱情的關心幫助下失去了大家門長的氣度和風範,話說得都有些慌亂。
“嗬,老丈人考校女婿來了。”楊小刀終於又找到了機會。
這次沒人再理會楊小刀,因為魯一棄會繼續設下什麼真扣子這件事已經完全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倪三叔,請你幫我在後簷四步往後一椽遠挖條坑一枕(大小相當於過去木雕空心硬枕頭的大小)左右。”說這話的同時,他轉身來到瞎子騎乘的青騾旁,伸手把鞍子旁牛皮銅環的吊環踩腳摘下。瞎子一直是側身斜坐在騾背上,這踩腳對他來說也沒什麼用場。
獨眼眼沒眨就把坑挖好了。魯一棄把踩腳的牛皮條拉直在坑中,中間用路邊很具韌勁兒的荊棘枝幹撐起。吊環踩腳的掛頭打結埋入土中三寸,用土石夯牢。腳環那頭則放上一個手雷。手雷拉環用根布條拴住,布條的另一頭係上一個年糕大小的長條石塊。當這一些都小心做好後,他讓倪三用浮土全都輕輕蓋起。
“好了沒?對家的追蹄兒就要到了,冒過那梁子就對眼相麵了!”卞莫及在催促。
“好是好了,要是能再有些掩目子東西就更好了。”魯一棄看著布置隻是滿意,卻未曾得意。這坎子是他的即興之作,也是靈機而為。在其中他利用了《班經》上的框基定料擺布方式,再結合《機巧集》“巧惑”中的一小段障目方法。隻有最後一個扣子才是實扣,也是在瞎子和胖妮兒的督促下臨時加上去的,其他所有扣子都是眼障子、虛幌子。但此時從過來的那一麵看這坎子的話,其中應該是石影綽綽,坑凹不平,虛實難定。缺陷是這即興而成的坎麵,確實是少了許多的材料和鋪墊。
倪三沒說話,卻是明白了魯一棄的意思。他抽出一張黃裱紙符,食指、中指捏好,然後又掏出屍犬石,把黃符緊貼在屍犬石上念念有詞:“混沌清開,走道三層,乾坤有法,無動無分,意隨氣行,氣隨我意,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念完之後,步法退走,腳步在地下畫出一個大大符形。然後再將屍犬石與黃符分開。屍犬石收入懷中,黃符則貼在中間梁脊的一塊大石上。
倪三所做的一切沒幾個人能看出起到什麼作用。但魯一棄心中卻是清清楚楚,因為他能感覺到那黃裱紙符與屍犬石分開的瞬間,帶起的是一團濃重的屍氣。當黃符貼在大石上後,屍氣很快就彌漫了整個大石,接著又擴散到全部的坎麵。這招術倪三曾經給他講過,是茅山術中的“借氣行氣符”,也是茅山開山老祖葛洪早年所創的高招之一,他現今依舊存世的奇書《抱樸子》中就有一節是專講借氣行氣之法的。
“一棄哥,我再給這裏撒點香料怎樣?”胖妮兒一聲哥叫得魯一棄心中一蕩,這突然改變的稱呼讓他根本沒有心理準備,更來不及對妮兒的要求作出有所反應。
沒反應有時就意味著許可。所以胖妮兒也手腳麻利地點了一大塊方香。剛一點燃那香,瞎子就立刻喊道:“大家快往後避些,別給悶糊盹了。”
他這麼一說,這些老江湖們就立馬明白了,都撤步朝後。沒明白怎麼回事的魯一棄也被卞莫及一把拉得遠遠的。原來胖妮兒點的這是悶香,是專門用來夜盜熏人的。這也就是賊家兒女才會隨身帶這種下道路數的玩意兒。
一時間,這坎麵中不但影綽難變,虛實難料,而且還屍氣縱橫,迷煙漫溢。
朱瑱命翻過山梁後,遠遠看到的是一雙眼睛。那是一雙鎮定而充滿睿智的眼光,由這眼光**的氣相騰如濤、斂如嶽,由這眼光**的是一種無法言明的道家玄妙境界。
大家都在忙手忙腳地在往騾馬背上爬,隻有魯一棄沒有動。他是想再欣賞一下自己的即興之作,這坎麵在獨眼和胖妮兒的加工鋪墊下,已經讓他開始有些得意了。他還想看一眼背後追來的到底是朱家什麼人,能正確判斷自己的行跡路線並且這麼快就追上自己絕非一般對手。說實話,他心中很矛盾,既希望見到的是朱瑱命本人,那樣就意味著自己所設的坎局正按著自己的意思在發展;他也真的害怕見到朱瑱命,因為這樣一個強大的對手誰都不想去麵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