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嘛!那是什麼意思?”柳兒變得更加傻懵,根本摸不著頭腦了,隻能大聲地問餘小刺。
“三流叉彙旋作天渦,船頭左偏直撞東嶺。”餘小刺摸一把臉上的水珠和汗珠,急流聲中,幾乎是喊著告訴柳兒。是的,他竟然是懂得那“舞蹈”意思的。
“好的!我們照做!”柳兒也對餘小刺高喊著。
餘小刺點點頭,將樸刀探到船頭水下,盡量校正著船頭方向。此時的情形隻允許他一切照做,而來不及有其它任何想法和念頭,比方說想一想掌教天師是如何懂得他餘家祖上獨創的“形信”一技的。
掌教天師所跳的怪異舞蹈叫“形信”,隻是在鄭和下西洋時有人使用過。《明記海行》中有:“三寶入洋,有隨行漁家數人,以動身形示信,可遠見。不傳與人……”那“漁家數人”其實應該是“餘家數人”,也就是餘小刺的祖上,“形信”是他們家自己琢磨出的,是以身體姿態動作來傳達信息的方法,這與手勢相比,可以更遠距離地表述信息,表達出的意思也更清晰,同時動作多樣含意更廣。當餘家祖先發財之後,不再需要遠航,“形信”之技便不再使用,他們家卻也持技自珍,不願傳給其他什麼人。所以所有的姿勢圖解隻作了兩份,一份餘家嫡傳血脈相傳,另一份則陪老祖入殮為寶。
餘小刺雖然學過“形信”,與人遠距離實際運用它其實也是第一次,所以雖然下意識就將那些動作的意思說出來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不自信的。同時他也著實希望是自己讀錯了那些動作的意思,因為如果前麵真是傳說中的“三流叉彙旋作天渦”的情形,那麼給麵對它的人唯一可思量的隻能是“絕望”這兩個字!
三流叉彙的“三”,並不是正好是指的三個,而是代表“多”的意思。“千嶺列如翎”,如翎的山區溝穀縱橫,出現多股洪流交彙對衝的現象並不奇怪。可就在銅船前方不遠處,山嶺交叉處,群嶺圍繞,形成一個多邊的深穀,就像是口豁了邊的深井。而在眾嶺縱橫間,卻正好有三道溝道錯頭彙聚成一個星狀點聚合在這深穀中。更為讓人驚心的是,三股同樣大小的洪流由三個方向同時注流於此時,並不是交彙對衝、擊撞噴蕩,那樣反倒會相互消去勢頭。它們而是錯開洪頭,交叉而旋,三道勢頭最終聚成一股勢力。
由於滾滾洪流在這裏錯頭相衝,交叉而旋,這就在深穀中旋出一個倒尖角的渦底。也就是說星狀點的中心是空的,其中央的落差簡直就是一個懸壁,這就是所謂的天渦。“天渦之中,有水溺死,無水縊死”,這是傳說中對天渦的斷言,意思是有水無人能遊出其中,無水,其旋力更盛,無形旋勁可將人絞縊而死。
而在這天渦四周,衝旋而散的水流漫過四周嶺坡,往低窪處四射鋪延開去,這將造成千翎山區以及千翎山區以外周邊地方大麵積的洪澇。
柳兒和餘小刺當然不會想到洪澇之類的事情,他們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逃開那個倒尖角的渦底。站在高處的張傳道可以告訴他們前麵的情況,告訴他們往哪裏停靠才最合適,卻不懂如何指導他們衝過渦底、逃開危機,所有一切隻能靠他們自己,亦或許是隻能靠天命。
轉過個大彎道,餘小刺看見了那個恐怖的漩渦,比傳說中的天渦更可怕十分的一個天渦,刹那間,他意識中完全放棄了,絕望了,呆滯得如同木塑。
“後麵浪頭要到了!”柳兒雖然也不時觀察前麵情形,但大多時候還是在注意背後追趕過來的那個巨大浪波。
也是在刹那間,餘小刺重新活轉過來了,眼中閃爍出奇異的光澤。手中樸刀刀身一翻,刀麵衝前流,刀杆一伸,別住銅船船頭。銅船的速度沒有慢下來,也沒有因為卷入三流交彙而迅速加速,不同的是銅船的船身在餘小刺使力之下陡然打橫了過來。
橫過船身的銅船在急流中隨時會翻,特別是在有斜度的渦子邊上。開始隨渦流而旋的船身並沒有停止不前,柳兒他們甚至已經看到了深邃不測的渦底,就差尖叫一聲隨之直落而下了。
後麵追趕的如山般的水波終於趕到,而且來得是那麼恰到好處。就在銅船眼見著要滾入渦底之時,高高湧起的波頂將銅船一下高高托起,托到渦子的上方,托過了倒尖角形的渦底。
眨眼之間發生了許多事情,渦底一下被湧來的水波填平,但隨即那水波就又被尖角的渦底絞碎。銅船雖然過了渦底,可沒有徹底逃出三流彙集的範圍,消失後又突然出現的渦子一下將銅船甩了出去,騰空地甩出去,就像扔出一片枯朽的樹皮。
銅船的船頭深深斜**土石之中,在光禿的山坡上,像一麵突兀而現且凝固不動的旗幟。從銅船中拋出的人眼冒金星耳如鼓鳴。
餘小刺盡力直起上身馬上又頹然癱倒。
五侯沒有動。他從滑下百裏草坡就始終昏迷著,這也許是件幸運的事情,沒有見到剛才驚心動魄的一幕,以後肯定可以少做好多噩夢。
柳兒也沒有動,她不動卻是因為這三人中她思維是最清晰的。常年練就的輕身功夫在身體被拋擲出來後多少起到些作用,而且身上還穿著餘小刺的刺水銅甲,所以著地時她所承受的撞擊力是最輕的。即使是這樣,她仍是暈頭轉向渾身疼痛,所以清晰的思維告訴她不要馬上就動,應該在確認身體的狀態之後再說,往往強行動作之後會對受傷的身體造成更大的傷害。
一個身影如飛而來,是掌教天師張傳道。他看到匍匐在地的柳兒,輕悄中又不免帶些急切地伸手將她身體扶轉過來。
很明顯,張掌教驚愕了一下,他是沒有想到轉過身體的柳兒竟然正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他。
“東西呢?沒丟吧?!”張傳道的語氣顯得有些焦急,話出口後又似乎有些後悔。
柳兒沒有回答,眼光中卻閃爍著某種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