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節 殺陣對(2 / 3)

身後的女人把肩膀輕輕靠在了魯一棄的後背上,於是他覺得一股母性的溫柔從脊梁處直貫而入,就像是夢中輕攬自己的媽媽的臂腕,安全,溫暖。

緊繃緊的肌肉一下子鬆弛下來。放鬆,再放鬆,盡量放鬆肌體、集聚精神,讓自己身體的一切都顯得極其自然。魯一棄終於漸漸進入了狀態,他首先感覺到舒服,雙腳的刺骨寒冷覺察不到了。然後他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飄渺了,消散了,和周圍的雪地、山石、草地、樹木都融為一體了。是的,既然已經與那樹木都融為一體,當然可以知道樹木旁、火堆後隱伏著到底是什麼。

他感覺到的和他猜想的一樣,那裏有三張大弩,三張用一根撐木支在地上的大弩。但是持弩的三個人卻和他猜測的不一樣,他們的氣息中的殺氣很散亂,有些驚慌和無措,他們似乎因為什麼而躊躇不定。

背後山頂“攻襲圍”的活扣子們倒沒有什麼變化,他們隱伏在雪地中,一副蹲跪姿勢,單手持刀撐住前傾的身體,如同洋學堂裏短跑比賽起步時那樣,隨時可以撲出,但魯一棄還是感覺他們撐地的刀刃好像有一點點晃動,這讓整個坎麵的坎勢顯得不那麼穩固。

魯一棄的感覺在緩緩收回,這過程中他已經有了一個改變現有局麵的方法:一起往前緩慢行進,逼迫三個大弩,讓他們要麼搶先動手,要麼退走,因為他們的氣息狀態不穩定,這裏有他們顧忌的東西。

可是就在他的感覺還沒有完全收回的時候,山坡左側突然出現的又一股氣息觸動了他的神經。那也是一股殺氣,這殺氣雖然不是十分淩厲,但卻顯得凝重而沉穩,就如同這大山,如同那林海。

魯一棄的感覺竟然不敢往殺氣那邊靠攏,那殺氣讓他感到震撼和恐懼。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如同是捏在別人的手心中那樣危險。

對家援手到了,魯一棄知道自己剛才腦子中的那個辦法泡湯了。

一聲狼嗷打破了山林的寂靜,接住是第二聲,第三聲……。左側的山坡上出現了十幾對綠幽幽的光點。

“狼!”哈得興首先喊了一聲,聲音中的驚懼誰都聽得出。

“是狼,狼群!”若大娘也叫出了聲,但她的聲音裏的恐懼好像倒比哈得興這個大男人要少得多。

任火旺停止了敲擊,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鹿皮皮囊,鬆開囊口,倒出一顆形狀方正的東西。並將這東西扔進了火爐子。

火爐子的火苗一下子升騰起一丈多高,但是火苗沒有變大,而是那樣直直地豎在那裏,而且紋絲不動,就像一根能發光發熱的大柱。

依然沒有人動一動,就連那些突然出現的狼也如同雕塑一樣紋絲不動。

鐵匠,隻有鐵匠,他開始打鐵了。猛烈的爐火已經將他剛才扔進去的各種成品和半成品重新燒熔成了紅料。他用火鉗子從爐子裏夾出紅料,放在砧鐵上,揮揚的鐵錘節奏分明高低有致地敲打著紅料。

打鐵的手法很多,通常有砸、敲、點、拍、刮、彈、拖,不同的手法發出的聲音也不同。隻見任鐵匠手中鐵錘翻飛,把那打鐵聲化作首樂曲一般。紅料在這首樂曲中快速地變形也快速的成形。成形後便又被放進了爐子。

魯一棄沒有動,他還是那樣輕鬆自然地站立在那裏。但他的感覺卻移動了,移到火爐那裏,並投入到火爐之中,就像任火旺投入的那塊方正的東西一樣。他和其他人不同,從紋絲不動的火柱中,他看到了起伏和跳動,看到了不同與爐火的烏金色光芒。火爐中那個東西在不斷噴濺著一些細小的金花,金花灑落在那些紅料上,把紅料鍍染上一層金燦燦的光澤。

“金罡天石”,這是“金罡天石”。魯一棄很快就從腦海裏找到與之特征對應的名稱。

《異物誌》上有記載:“天降奇石,斷山沸河。其硬無物可抵,入火火旺,噴金不息,同鍛者亦堅非凡品。”

以前魯一棄剛看到這段文字時就斷定,這奇石應該是和他在洋學堂裏了解到的隕石是一回事,隻是這種隕石跟一般的不同,它的成份更為奇異和特殊。

任火旺停住了敲擊,因為爐中所有的紅料都已經成了形。鐵匠的麵色很是莊重,他將“金罡天石”夾出,然後一口咬破右手中指,看著一顆鮮豔圓滾的血珠從指尖上凸出後,便手指一彈,血珠拉成一個血串落在爐裏。

爐中的火焰因為沒了“金罡天石”而迅速縮小,而落入的血珠讓縮小了的藍色火苗瞬間變作通紅通紅。火光映照在幾個人的臉上身上,就像是潑上了新鮮的血液。

“呀喝—!”任火旺發出一聲狂吼,響徹了整個山林。

“嗚喔—”那狼群也一起發出嚎叫,聲音與任火旺的聲音混雜在一起,久久不散。

這樣的聲響徹底打破了寂靜的山林,就連那天上懸掛的月牙子都仿佛被震得抖動起來。

月牙兒隻是仿佛動起來,而山坡上的人卻是真的動起來,迅疾得如同閃電。

瞎子是第一個動的,他撲出的方向是往“攻襲圍”這坎麵的一側而去,這方向是坎麵中八“圍”一邊的頭部。這個位置是恰到好處的,如果坎麵的“攻”和“襲”要搶上來接住他,那麼另一邊的“圍”扣的頭部就要直接麵對哈得興。這樣,整個坎麵就會拉長,坎相就也變得散亂,特別是“攻襲”的作用得不到太大發揮。

瞎子不知道“攻襲圍”是個怎樣的坎麵,應該怎樣破解。但是他當年是馬賊頭子,馬隊相互攻擊時最忌諱從對方的馬隊中間殺入,除非你的馬隊擺開後比對方還長。所以在一般情況下,都會是斜向攻向馬隊的一端。這樣的角度可以進退自如,能戰即戰,戰不過也可以繼續斜向前衝逃走。對方就算調轉馬頭追擊也總要慢一步。還有一點,瞎子考慮到狼群在那一側,他縱橫西北時,除了對付人,就是對付狼。自己如果實在應付不了那些活扣子,還可以快速退入狼群,他相信憑借他對狼群熟悉的程度和對付的手段,那種形勢會對自己非常有利。

坎麵沒有馬上動作,他們沒有將瞎子的行動放在眼裏,更沒有把到現在為止依舊不知道該怎麼做的哈得興放在眼裏。他們懼怕的是火光背後人,不隻是因為那奇異的火焰,也不隻是因為那聲狂吼,而是因為氣勢,那裏騰躍而起的一股氣勢讓他們覺得自己很卑微,很弱小。

山頂處的那些活扣子都是身經百戰的高手,從剛跟蹤上麵前這個被圍的隊伍時,就始終有一種不安縈繞著他們,特別是上頭吩咐隻準跟,千萬不能動手,也不能被發現,這種指令讓他們覺得自己肯定不是那些人的對手。他們對自己的“惑神隱伏”本來是極度的自信,卻沒料到那幫人突然轉變路線,直接麵對他們而來,看來是發現了他們並試圖滅了他們。雖然反應的時間太短,但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還是很好地隱藏了自己,隻要兩個被發現並因此而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