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眼從任火旺的籮筐中找了兩把沒完全打製好的鎬子和鏟子,很快就在土石混雜的地麵上挖出一個淺淺的凹坑,這種地界中石塊、樹根太多,能挖出這樣一個坑已經很不容易了。
埋好老女人,天已經大亮了。任火旺最後又給捧了把土,狠聲說道:“你也算好,我們這幾個要死了,還不知道有沒有這樣個坑埋身子。不過我給你留句話,要讓我尋到殺你的人,他肯定沒有埋身的地方。”
在場的人都聽見任火旺說最後那句話時,牙關間發出“嘎嘣嘎嘣”的咬嚼聲響。
魯一棄這些人往後一路再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和意外,但是在魯一棄敏銳的感覺中,他始終覺得他們並不孤獨,有太多人墜在他們背後,不,應該說有太多有生命特征的東西一直墜在他們背後。
到了天打晌,他們也沒有走出多遠的路,因為魯一棄行進中不斷提出休息。這是有意在拖延時間,他必須在找到寶地之前破解心中的迷團。要不然自己被利用了還是其次,天寶失落他人之手就後悔莫及了。
哈得興告訴魯一棄,距離他說的那個地界已經不遠了,不知道他對魯一棄說這話的意思是不是讓魯一棄速度快點。應該不是吧,就他腦中的那根憨經不可能懂這樣拐彎抹角的暗示,除非是誰在教他。
魯一棄沒有作聲,也看不出他臉上的神情代表著什麼。
其實就算哈得興不說,魯一棄也意識到了,山穀小道的兩邊已經連續出現了兩根黑黝黝的木柱,這木柱看得出年代已經很久遠,上麵還有些模糊的刻繪紋路,這有些像古老氏族祭祀的圖騰。而且魯一棄身體和心理的感覺也已經悄然告訴他,前方不遠處氣息萬變,那種氣息形態是複雜的,有吉瑞的,也有凶險的,更有無法測覺的。
的確離得不遠了,不管前方是不是藏金寶的暗構,至少可以肯定,那裏是個充滿神奇的地方。於是魯一棄再次果斷地提出休息,順便填吧一下肚子。因為他不知道帶著那麼多的迷團冒然開啟暗構,帶來的將是怎樣一個後果。
幹糧真的不多,大家除分到一小塊麵餅外,就隻能吃哈得興找來的幹果。
用這樣的東西充饑,別人還受得了,他們大多在江湖上過過吞冰嚼雪吃樹皮的日子,包括若大娘也一樣吃過這樣的苦。
隻有魯一棄和柴立開沒過過這樣的日子,但是魯一棄是不會說什麼的,這樣的情況隻是讓他覺得大家是在跟著自己受苦,他的心中很是內疚。
付立開卻自言自語地在罵娘:“媽媽的,要早知道這樣,我趕一群羊上山。媽媽的,嘴裏淡得都想咬自己肉。”
聽著柴頭嘴裏罵罵咧咧,若大娘不由噗哧一笑:“你們這些男人,怎麼一天到晚都罵娘。那個給我留下路徑圖的參客也是,臨死都‘媽媽的,寶貝!媽媽的,寶貝!’罵著,也不知道是要寶貝還是恨寶貝。”
“媽媽的,寶貝!媽媽的,寶貝?”魯一棄在重複著。
突然魯一棄扔掉手中幹果,站起身來到若大娘麵前,一把拽捏住女人的手臂,聲音異常平靜地說道:“若老板,帶我們回到你知道的路徑上。”
雖然魯一棄聲音很平靜,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但若大娘還是感到害怕,因為魯一棄攥住自己手臂的手很用力,緊緊地,緊得有些顫抖。於是害怕的女人聲音也有些顫抖:“我不知道、現在怎麼帶、你們去,隻知道、從這裏到、到那路上去,要先到、紅杉古道、然後再找暗藏路徑的入口。”
女人沒有說謊,她不是鑽林子的行家,又在黑夜的林子裏走了好久。到了這地方她連方向都搞不清楚。
“不遠,從這裏過半坡,從黑瞎子溝穿過去,再翻過紅杉嶺就是紅杉古道的頭子了。”付立開說話的神態顯得有些興奮,不知道是不是幫著女人出主意也可以給他帶來快感。
“那我們上路,現在就走,去紅杉古道!”魯一棄頓了一下“前方哈兄弟說的那個地方肯定是個有寶有珍的地方,但絕不是我們要找的地方。以後閑著無事,那地方倒是可以探一探。”
魯一棄說話的氣度真的有大家風範,讓人無法表現出一點不同意的意願。當然,一棄沒有忘了安慰一下驚愕在那裏的哈得興,同時也是給大家一個改變目的地的理由。
柴頭突然變得很積極,搶在前麵領路。
哈得興雖然有些沮喪,但是他沒有表現出太大的不情願。他由領頭變作了斷後,仍然沒有忘記砍根大樹杈掃平大家的腳印。
任火旺突然蹲下身來,脫下棉鞋倒了倒落進去的雜物。哈得興拿著樹枝站在他身旁,一直等任火旺起身往前走了,他才仔細地掃平所有痕跡,繼續往前行進。任火旺回頭看了看那掃平痕跡的樹杈,微微皺了下眉頭。
紅杉古道是離得不遠,但是想到達那裏也真的不是很容易,並沒有像柴立開嘴裏說叨的那樣輕鬆。不隻是道路艱險,還因為他們在這路上遇到了些人,一些他們似曾相識的人。
沒走出半坡,獨眼就發現周圍的土石有動過的痕跡。
付立開也發現樹幹朝風麵的積雪掉落的有許多。他握緊大鋸,同時從背著的褡褳裏掏出一件東西。魯一棄在他後麵看得清楚,那是把銼刀,三角槽口的銼刀。這是木工修整鋸齒用的銼刀,隻是一般木匠用的沒有柴頭手中的那樣尖銳。魯一棄尋思著,那天柴頭從小鎮濃煙中帶大家出來時,用來敲擊鋸條發出聲響的大概就是這銼刀。
發現異象還有魯一棄,他感覺出異常氣息的存在,但這氣息卻不是他以前碰到的那種殺氣和血氣。這氣息中反倒有些慌亂和不知所措。而且他還在懷疑自己的感覺有沒有欺騙他,感覺出氣息的地方他仔細觀望了一下,都是平坦雪地和樹幹樹冠,根本沒有人和其他物件的存在。
“當心!”最先發現那些人的倒是瞎子,他左手將魯一棄輕輕推向獨眼那裏,右手盲杖抖動,往路邊的一個雪窩中刺去。
一股血泉順著盲杖從雪堆中噴出。瞎子抖手想往回拔出盲杖,一時竟沒能拔出。於是他手中力量猛加,“嗨!”一聲發力,盲杖終於應聲而出,但是杖頭上卻還掛著一個巨大的白色雪團。白色中已經飄紅,在四處翻飛的積雪中顯得豔麗刺目。
盲杖刺穿雪堆中白衣人的左肋,那人一手抓住盲杖死死不放,另一隻手緊握著把窄長的尖刀,手臂直伸,直指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