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淤掩身(2 / 3)

她是朝著右前方遊動的。按照常理,左鼻的右前方是龍頷的位置。而且她在那個方向聽到了流水的聲音,也聞到清新自然的氣味,這些情況讓她知道,那個方向就算找不到龍寶,也應該有個水道或者水麵,在那裏應該可以換氣。柳兒在水中的氣息雖然綿長,但終歸是要換氣的,所以在水中的行動應該是朝著有換氣點的方向過去,要不然必須回到下水的地點換氣,那樣活動的範圍就太狹小了。

情況並沒有柳兒想象中那樣容易,危險其實沒有離去,而是剛剛到來。沉下去的那些星星又悄無聲息地升了上來,出現在已經移開一段距離的魯天柳身後,並且緊隨其後,並且緊逼其後,並且緊撲其後。

柳兒也在一瞬間就感應到這樣的危險,她迅速改變在水中的高度,同時也迅速改變在水裏的速度。這些是她在這樣危險的環境裏能做的最好反應和對策。

那些星星和黑影的組合速度比柳兒要快多了,很快的,這些東西就已經圍繞在柳兒的上下左右與柳兒並列而行。柳兒突然返身往回遊去,她知道自己速度比不過對手,就隻能利用身體的靈活來擺脫它們。可是當她轉過身的時候,她停住了,她害怕了,這從心靈最深處透出的恐懼讓她幾乎一下子鬆了憋住的那口氣,口鼻間吐出一連串的水泡。

眼前是一大片的星星,有遠有近,有高有低,讓魯天柳覺得麵前的不是一處墨綠的水域,而是一塊深色的晶石,這些星星就是晶石上的發光點。

有星星撲了過來,但是魯天柳沒有躲閃,不是不想躲,是因為她清明的三覺告訴她,無處可躲,她是一個中心,一個被攻擊的中心。前後左右上下都有東西迅捷地撲過來,此時,魯天柳也真正見識到那些東西的速度,那速度比她曾經遇到過的“寒潭翼鰻”還快。

但這些魯天柳很快就看不到了,那些東西將柳兒圍繞其中,竟然就像是個陣法一樣,前後有序,依次而進。它們並不向魯天柳發起直接攻擊,而是用挾帶著的些東西,迅速地靠近柳兒,在很短距離的時候,將那些東西擲投在柳兒的口鼻眼耳上。

那些東西是粘稠的,汙穢的,還有陣陣惡臭。柳兒試圖用雙手將這些東西抹去,可是那些星星加黑影的組合緊貼著她快速遊動,帶起的水波不單是速度快,力道也是奇大,這許多道快速大力的水波糾纏在一起就類似一個強勁的漩渦。巨大的壓力讓魯天柳連胳膊都抬不起來。

很快,魯天柳不但是頭部,就連整個身體都被那些東西包裹起來,就剩那玉質的雙手還伸在這外麵,可是這玉質般的雪白正在快速蒼白起來。

一聲“哢崩”的巨響,讓那些星星和黑影的組合瞬間都停止了動作,定在原處一動也不動,隻有星星在不停地快速閃動,狡黠的警覺的閃動。它們似乎都忘記了魯天柳的存在,漩渦水波的剩餘力量將魯天柳從它們靜止後的間隙中飄走,它們都沒作絲毫理會。

一個巨大的方柱形黑影從旁邊緩緩倒下,輕巧無聲的撞入一片黑暗,黑暗中又一個巨大方柱形黑影隨之緩緩倒下,再撞入一片更為濃黑的黑暗之中。

刹那間,那些星星帶著黑影的群體瘋狂般地直向一個寫上方的角度衝去,那裏隱約有個不小的彎月亮。但這個群體沒有衝入月亮,而是在一個臨近水麵的高度狂亂作一團,攪起的漩渦力道比攻擊魯天柳的時候還要強勁好幾倍。翻騰起的巨大浪花直衝出彎月形的口子,在水麵騰起桌麵大小的水柱。

這些魯天柳已經不知道了,她露在外麵的一雙手已經變作了慘白,清明的三覺已經被包裹在那團汙穢惡臭之中。那些攻擊她的怪異東西遊動時帶起的水波將她帶動著遠遠飄走。現在已經沒有了漩渦般的巨大壓力,但是她的手還是無法抬起,是因為她自己失去了抬起的力量。綿長的氣息已經所剩無幾,意識也已經開始模糊了,她覺得自己在歸去,去到一個曾經到過也住過的地方,一個卻從沒在記憶裏出現過的地方。

她仿佛看到自己綠衣婆娑,在微風中舒展得愜意,搖曳得快樂。遠處這山濃來那山淡,近處一條大河翻滾東去。身旁,一塊黑色大石上端坐著三個高髻古服之人,身前擺放著八隻光華炫燦的玉盒。

終於,其中那個穿道袍的人站起,寬大的袍袖拂開麵前垂掛著的柳條,蕩起的柳枝掃在樹幹上,穿道袍的人便在這一蕩之間飄然而去。這一切讓柳兒覺得是道袍輕輕撫了一下她的手臂,讓她情不自禁地撫摸上自己的臉。

對,是枝條在撫摸自己的臉,這一瞬間柳兒的意識突然變得清晰,她確確實實地感覺到枝條在撫摸她的臉。

許多的枝條先是在她的身上掃拂,讓包裹她的汙穢惡臭迅速散去,然後枝條在迅速延伸,將自己向著斜上方托去。

她睜開眼睛,周圍還是一片黑暗,不知道托舉自己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是在斜上方倒隱隱有個淡淡的彎月亮。難道天已經黑了?自己下來多少時間了?自己現在是人還是鬼?

一個閃亮的紅色火球從身邊劃過,接著是一顆接一顆地火球射在周圍的黑暗中,於是在這紅色的光芒下,她看見自己的身下是密密麻麻的枝條,她也看到不遠處,那些星星都在凝視著她,而且她還看清了那些星星其實是眼睛,一種動物的眼睛,這動物有點像猴子。猴子模樣的動物撲閃著發出陰寒綠光的眼睛,一動不動,盯視著枝條將魯天柳托起,就像是在進行一種祭祀儀式。

魯天柳的口鼻之中劇烈地發出串串氣泡,她的頭頸開始劇烈地掙紮起來,她的手腳也劇烈掙紮起來。這是垂死的掙紮,氣息真的到了盡頭,沒有一點餘量了。肺部已經開始漲得發痛,感覺僵硬得像塊石頭。她開始下意識張嘴,綠腥氣的池水湧入的嘴中,她盡量用舌頭堵住喉嚨不讓池水繼續進入。鼻子也開始嗆水了,這是最難受的,她似乎覺得池水順著鼻腔衝進了腦子裏。意識已經開始變得空白一片,僅剩餘下一個概念她依舊清楚: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