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時節的京城,酷暑難當,原本熱鬧繁華,車水馬龍的街道在熾熱陽光的烘烤之下,行人稀疏,城西的那棵大榕樹上,夏蟬鳴個不停。
“劉爺爺,別打了別打了,我好好練好好練不行嘛,真的要打死了。”
一個精壯的少年光著上身,頂著烈日,渾身皮膚被曬得黝黑,身後的老人滿頭白發,正拿著鞭子抽著少年的後背,整個後背被打的血印密布,老人隻是瞪大了眼睛一下下規律的抽動,少年被打的嗷嗷叫個不停,就算他不停的扭動身子想試圖躲避抽來的鞭子,但是老人就是沒有一鞭打空。
老人再隨手抽了兩鞭子就好像打累了似的,把鞭子隨意的丟在地上,就找了個石凳坐下,“臭小子,去把屋裏的煙拿來,然後滾過來跪著。”
剛剛還被打的嗷嗷叫的少年,現在又屁顛屁顛的跑去拿煙葉和煙杆,在屋裏翻翻找找後,拿到了煙葉又屁顛屁顛的跑到老人麵前,把煙絲塞好後遞給老人,又掏出了一個火折子,“爺爺,來,我給你點上。”
老人橫了他一眼,然後閉上眼睛示意他快點上,少年嘿嘿一笑,“好嘞。”連忙將煙點上,老人抽了一口後一臉享受,緩緩睜開眼睛,然後突然怒目圓睜,“小王八蛋,給我去跪著。”
“哦~”少年偷偷做了個鬼臉,結果老人二話沒說,站起來就是一腳,少年轉身開跑結果被一腳踢了個狗吃屎。
少年在地下躺了一會,也不怕被烈日照曬後地麵的滾燙,然後雙手撐地一個發力人就從地上彈了起來,結果看見老人就是一腳衝頭上踢來,千鈞一發,立馬跪下,堪堪躲過這一腳,抬頭衝著老人又是一副笑臉,本來老人正準備給他一巴掌結果看他一張笑臉,無奈的收回了手,畢竟伸手不打笑臉人,給老人氣的吹胡子瞪眼,一屁股坐回了石凳氣抽起了旱煙。
少年名叫王書凡,他叔叔跟他說他的父母很早就死了,但一直沒有告訴他是為什麼死的,他也沒有多追問,他從有記憶起身邊就是叔叔和劉爺爺,劉爺爺跟他說他小時候是吃的淮黃縣江姨的奶長大的,讓他以後要記得去找人家,他也很想去看看,畢竟那個女人就好像是他母親一樣。
少年知道劉爺爺其實不姓劉,姓白,隻是劉爺爺從來不讓他叫他白爺爺,他也懶得問這麼多,人嘛,肯定有很多自己秘密,就像李叔叔一樣,他總是很忙總是有很多事情讓他不要問,不要說,不要想,做好自己該做的就行。
劉爺爺,已經很老了,他說他都已經七十好幾了,雖然滿頭白發,但是真的不是一般的精神,而且拳腳功夫了得,老人讓少年從小就跟他一起練武,本來以為就劉爺爺老的這個樣子,自己最多幾年就教不了自己了,但是學到現在,王書凡更加覺得自己的麵對老人有種深深的無力感,老人一招一式,近乎無解。
少年沒上過私塾和京城裏的書院,是李叔叔親自教他學問,李叔叔是朝廷裏的禦使大夫,他不知道是多大的官,反正應該是不小的,每次李叔叔離開前都會給他布置功課,等到回家時檢查,沒能背出或者有偷奸耍滑,這個平時儒雅隨和的中年人,就會變成得與土匪無異,其實比起原本就暴躁的劉爺爺,他更怕李叔叔,可能是因為李叔叔有著一股無形的威嚴,讓人有種被他居高臨下俯瞰的感覺。
少年後背因為被鞭子抽過,加上又跑又跳已經滲出血來,就這樣頂著暴曬整個後背紅的就像被煮熟的蝦,換了別人早就疼的不成樣子,但是少年好像隻是有點困,跪了一會兒就打起了瞌睡。
少年就這麼跪著睡著了,老人不管再怎麼精神好還是老了,在石凳上抱著煙杆也睡著了,天空遊過霞雲多多,太陽也緩緩下山。
“少爺,劉爺爺,飯菜備好了,老爺和夫人等著你們吃飯呢。”一個長相乖巧可愛的小姑娘,雖是一身布衣,但是幹幹淨淨讓人看著舒服。
跪在地上的王書凡和坐在石凳上的劉爺爺都睜開了眼,王書凡環視一周在背後看見了小姑娘,立馬就從地上彈了起來,抖了抖腿。
“小花,又吃飯了呀,今天是什麼菜呀?”
“少爺,小花也不知道,但是老爺和夫人等著的,要快一點才行。”
本來還笑容滿麵的王書凡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頓時麵露痛苦之色,今天李叔叔讓他抄的書是一個字都沒動,背的文章也隻是背了個大概,心想完蛋了,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了。
結果劉爺爺過來把衣服丟給他,給他使了個眼神就讓他走,沒辦法了,隻有硬著頭皮上了。
三人穿過庭院走到了膳廳,坐在主位的是一個長相儒雅兩鬢霜白的中年男人,在他旁邊的是一位相貌美麗,儀態端莊的婦人,兩人都沒有動筷,在交談著什麼,看著三人走近,兩人停止了談話,轉頭看向一老一小兩人,婦人開口道,“劉師,書凡,來坐下吃飯了。”劉爺爺點點頭,隨便找了個位置就坐下了,自顧自的吃起了飯。
王書凡正要坐下耳邊就響起了李叔叔的的聲音,“今天的書背了嘛?《天行》和《君子》。”
王書凡硬著頭皮點點頭。
“先背來聽聽,先背《君子》再背《天行》”
“君子明德廣誌,額~慎言警行,額~不以為物輕喜,不以為物輕悲。額~”隨後就徹底背不出來了
他抬頭看了看李叔叔,眉頭已經是徹底皺了起來,“行了,行了,別背了,我問你今天的書抄了嗎?"
王書凡知道這下瞞不住了,隻好說沒有。
這下李叔叔徹底怒了,“出去跪著,別吃飯了。”然後對著門口喊道,“春花,春花,去把王書凡的書還有紙筆拿來。”春花趕忙照做。
這時婦人開口了,“李長師你這是幹嘛,孩子才十六七歲有些頑皮也很正常,動不動就讓他不吃飯,那天身體壞了怎麼辦?”
王書凡一聽有嬸嬸幫忙,立馬說道,“今天本來是要做來著,誰知道劉爺爺讓我跪了一個下午。”剛說完這話,王書凡心裏大叫不好,說漏嘴了,他是因為練功偷懶才被罰的呀!
這時劉爺爺吐出一塊雞骨頭,舔了舔手雲淡風輕到,“這小王八蛋,中午讓他練一個時辰拳,我老了瞌睡多,就睡了一會兒,這小王八蛋就跑樹底下藏著睡覺,我就把他打了讓他跪著了。”話一說完立馬重新開始吃飯。
“豎子,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當朝宰相許聖之之子,十七歲便可著文,連我看了都說好,刑部尚書趙長恭,其子與你一般大小,現在已經是西涼軍的千戶,實打實的戰功顯赫,你如今十六歲半,文不成武不就,整日隻知玩樂,想你叔叔我當年,十七歲家境貧寒,家裏隻有一本《小學》,一本《中庸》,為了考取功名,大雪隆冬到懷黃縣借書抄來看,連筆墨要去借,手凍得流膿都不敢停歇,二十三歲就考取了進士,如今你不愁吃喝,不愁沒書可看,卻連兩個篇章都背不出來,不知有何顏麵在此嬉皮笑臉。”
王書凡的頭越來越低,低的好像要碰到地麵一般,被鞭子抽打都還是笑嘻嘻的少年,此時卻好像要哭出來一般,再不敢抬頭看叔叔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