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要去哪兒?”馮依依問。
身後是一座花燈架,掛滿了各色燈籠,將她一身水色衣裙映成紅色。
婁詔呼出一口氣,上前接過馮依依手中荷葉,然後下頜一抬,示意前方。
馮依依順著看過去,就見到一座夫子廟,不少人進出。
“夫子廟?”馮依依看著圓圓的廟門,不太明白。
婁詔即將官拜一品,早不是當年學子,為何要來夫子廟?
順著也就想起在魏州,那年上元節,婁詔也去過夫子廟,說要她一起跟著。可她那時一顆心傷透,並不想與他同行。
廟門外,一位廟祝支了桌案,上頭擺著各種東西。
婁詔過去,同廟祝說了什麼。廟祝點頭,笑著往馮依依這邊看了看。
然後,婁詔彎腰在那邊寫著什麼。
“我們進去。”婁詔回來,拉著馮依依的手,帶她進了廟門。
馮依依歪過頭,方才分明看得清楚,婁詔將什麼東西塞去袖中。
廟裏比外麵幽靜,前方廟殿中倒也有拜夫子的學子,但更多的是結伴男女。
婁詔不說話,帶著馮依依繞過前殿,直接去了夫子廟後院。
燈火悠悠,兩人站在月亮門下,看著前麵院中的一棵參天古槐。
樹幹粗壯,足足要三人合抱才行,巨大的蓋頂撐開,枝葉繁茂,幾乎將整個院子遮擋。
條條紅綢係在樹枝上,風一過便輕擺飄揚。
“魏州的夫子廟也有千年古樹,雌雄合抱同體的銀杏,像一對不離不棄的夫妻。那邊的人稱之為姻緣樹,每逢過節,不少人會前去祈願祭拜,係上紅綢。”
婁詔眼望古樹,淡淡說道。
馮依依仰臉看婁詔,又看去古槐:“哦。”
“你是覺得我不會說這種話吧?”婁詔一笑,視線鎖上馮依依眉眼,“認為我像一塊冰?”
馮依依不語,心裏並不否認。婁詔的確冷清淡漠,似乎任何人都不會讓他心起波瀾。
“給。”婁詔抬起馮依依的手,輕輕在她掌心放下什麼。
馮依依低頭,看見手中的是一條紅綢帶,和古槐上的那些一模一樣。
所不同的是,這條紅綢上,寫著她馮依依的生辰,還有婁詔的。
“我知道,五梅庵也有一顆姻緣樹,是梅樹。”婁詔垂手而立,語氣微微酸澀。
他知道,當初馮依依約他去五梅庵,其實隻想係上一條姻緣帶,像別的姑娘那樣。所以她幾次囑咐他一定要去,不過是想和他一起係上。
往事同樣被馮依依想起,就如昨日一般曆曆在目。
少女心事,總是希望自己同喜歡的人留下些美好回憶;亦或是想證明,她一直喊著夫君的人,會一直是她的。
她那樣喜歡他,想拉著他讓所有人看,讓他們知道婁詔是她馮依依的夫君。
“你知道?”馮依依垂首,手心攥起。
“知道。”婁詔唇間送出兩個字。
他怎能不知道?馮依依在他麵前,心思向來淺顯。或許,那日沒有事情的話,他會去吧?
婁詔嘴角一抹譏笑,那是對他自己的。他明白,兩年多的煎熬,是他活該,最開始就是他不珍惜。
“魏州的夫子廟,其實我有準備姻緣帶。”婁詔抬臉,細長眼睛微眯,“可是,你已經不想去了。是我死端著自己的高傲,還以為你根本不會離去。”
馮依依輕歎一聲,若是當年婁詔能將心裏話說出,兩人又是怎樣一種局麵?
可是,光陰不會倒流,有些事情實實在在發生了,隻能麵對。
“依依,今日我們係一次姻緣帶,可好?”婁詔站去馮依依麵前,雙手扶上她的雙肩,“以前我錯,以後絕不會錯。”
他要娶她,讓她做他的夫人,一生一世。
馮依依垂眸不語,嘴唇緊抿。麵對婁詔的坦白,她不知如何回應。
人家說她有主意,碰到事情總會幹脆處理。可是有些事情實在亂,解不開,理不清。
“這樣好不好?”婁詔見馮依依不說話,歪下頭去看她的臉,“對你,我還像做贅婿那樣,家裏事全交給你,俸祿全給你,產業全給你。然後我隻有你一個妻子,永不納妾,不去花樓,不看別的女子一眼。”
馮依依抬臉,秀眉微蹙:“最後一條,你根本就做不到。”
誆人,每日街上多少女子,誰能做到不看一眼。
婁詔鬆了口氣,摸摸馮依依頭頂:“對,桃桃我當然還要看的,咱倆的女兒嘛。”
“才沒有,”馮依依直接拒絕,這人怎麼慣會撿便宜,“桃桃的爹爹是大哥。”
婁詔笑容一僵,隨後語氣軟下來,打著商量:“好,那先把這個係上?”
從馮依依手裏抽過姻緣帶,婁詔走去姻緣樹下,踱步繞著樹身轉了一圈。
“依依,快過來。”婁詔站在一盞燈下,玉色長袍,緩緩抬起自己的手。
馮依依輕步過去,柔色的裙裾從地上擦過。
“係上那裏如何?”婁詔指著一截槐樹枝,問。
仿佛是古槐感應到一樣,枝條微拂兩下。
婁詔擼起袖子,走過去伸手夠下那條樹枝,仰著臉,將寫有兩人生辰八字的姻緣帶係去上麵。
鬆手時,那紅色綢帶便高高飄揚,在夜色中蜿蜒妖嬈。
回頭,婁詔看著馮依依站在原處不動,便快步過去拉了她過來。
“看,就是那條。”婁詔伸手指著,一手搭上馮依依肩頭。
“可,”馮依依瞅了眼婁詔,“祈福帶要自己掛才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