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宏達雙臂顛顛孩子,隻把自己那半邊完整的臉給桃桃看:“快些學會走路,祖父領著你上街買糖,帶你去郊外騎馬……”
後麵的話變成笑,多少有些無奈。
“老爺,我去夥房給桃桃蒸蛋羹。”朱阿嫂指指前院。
“依依有沒有來信?”馮宏達問,“語堂是不是快回來了?”
朱阿嫂停下轉身的步子,道:“信還是前日那封,至於船,我去問過,都還沒回。”
“又不是什麼遠地方,怎麼去這麼久?”馮宏達心裏掛念,總覺得不踏實,已有幾日夜裏睡不安穩。
若是以前他定然會親自出去尋找,現在不成了。他記性變差,萬一出點事,實在不敢想,還是決定守在家裏等人。
“去忙吧,孩子我來帶。”馮宏達抱著桃桃走去大榕樹下。
難得起了一身風,樹葉搖晃,沙沙作響,知了也跟著聒噪起來。
桃桃伸著小胖手去抓立起的長木,圓圓的眼珠明亮。
馮宏達心情愉悅的笑了兩聲,大手摸摸桃桃毛茸茸的頭頂:“祖父好不容易栽好的,你這小東西敢給我推到試試?”
桃桃嘴裏咯咯笑,幹脆兩隻手一起去夠。
“好好,”馮宏達往前一步,妥協的讓桃桃抱上那截長木,“隻是支木,四根立起來,到時候兩根一組,用繩子將頂端紮緊咯。再在上麵搭一根橫木,就能做一個秋千。”
桃桃眼睛咕嚕嚕轉著,摸了一手的木屑,然後想也沒想就往臉上拍。
“桃桃,”馮宏達抓住娃兒的雙手,哭笑不得,“你是個姑娘,要往臉上抹粉,這還往臉上抹灰。”
說著,馮宏達抱著桃桃去了亭子,拿帕子給把小手小臉擦幹淨。
完了,他就把桃桃放在自己腿上坐著,看去榕樹下,喃喃著:“咱家在扶安,端陽節時,家家戶戶都會豎起秋千。”
桃桃現在安靜了,兩隻手抱著一隻甜瓜,正張大嘴巴啃著,隻有兩顆小下牙,廢了一頓功夫,隻刮破了點果皮,那甜瓜倒是被糊滿了口水。
馮宏達笑著,疼愛的捏下孩子臉頰:“等你娘回來,就讓她帶著你一起蕩秋千。”
說完,馮宏達抬頭看看天:“依依,爹給你豎了秋千,端陽節一定回來。”
。
京城,關語堂這邊,他之前認識一個人,也是往西域來回跑,正住在京郊。
想著幹等也不是辦法,打算去找那人問下,看能不能打聽到徐魁的事。因為他現在不確定,馮依依是不是去了徐家。
天已下黑,夏天白日裏總是長些。
關語堂打聽到城郊,知道那座村落已經離得不遠,便又緊緊腳步,想在天黑透之前進去。
正走著,突然身旁經過一輛騾車,車板上裝了幾口麻袋。
“勞駕,”關語堂快跑兩步,對著坐在車後頭的男人問,“小安村離著還有多遠?”
誰知那男人瞬間緊張起來,手摸去麻袋下:“不知道!”
關語堂也沒在乎,人家不知道,他也不能做什麼。
隨後就想轉身,突然瞧見車上的一個麻袋動了動,似乎還有微弱的“嗚嗚”聲。
關語堂站在原地,眼見那輛騾車趕得飛快,車上兩個男人更是謹慎的回頭張望。
他一下子想起客棧掌櫃的話,最近京城的怪事,達官貴人之間的送禮改為送美人。而那些美人多是良家女子,被誘拐而來,最終落入人手,成為玩物。
關語堂雙拳攥起,很難不把這些往馮依依身上想。萬一她也落入這種境地?
說時遲那時快,關語堂一把卸下肩上包袱,從一旁野地裏撿起一根棍子,抬步就往騾車追去。
騾車上的男人從車上抽出刀,兩人齊齊舉著,迎上關語堂。
關語堂身高馬大,常年跑船,一身好本事,即便手中一截木棍,對付兩人也絲毫不落下風。
身形一側,明晃晃的大刀擦著鼻尖而過,留下一道陰冷銀光。關語堂抬腳一踹,那矮一些的男人就滾進了路旁深溝,慘叫一聲。
剩下的男人停在幾步之外,雙手握刀,不敢貿然上前:“少管閑事,你知道惹上誰了?識趣的趕緊滾!”
關語堂不屑掃了那賊子一眼,伸手拍拍肩上塵土:“老子管你是誰,把車上的人留下!”
話音剛落,車上的麻袋有開始劇烈扭動,那嗚嗚聲更加明顯,卻是個女子無疑。
如此,關語堂確定,是真的遇上了拐子,當下手指關節攥得嘎嘎作響。正好多日來的鬱悶借此發出,衝著那賊子就是一記飛踹。
一番打鬥下來,掉在溝裏的矮個賊子跑了,車旁的那個已經被關語堂打得沒辦法動彈。
關語堂喘兩口粗氣,上前撿起地上刀,直接跳上車板。
方才還在扭動的麻袋安靜了,隻有輕微的嗚咽聲。
關語堂撈起袋口,手上刀直接劃上去,那束口的繩索就斷了開。
麻袋裏露出一張女子的臉,口裏被勒著布條,一臉的淚痕,看著關語堂站在月下,凶神惡煞,女子身子更縮了幾分。
“你家哪裏?”關語堂問,伸手扯掉女子嘴裏布巾。
其實有過那麼一絲絲期待,他希望救下的是馮依依。
“多謝恩人!”女子手腳被敷,想要行禮謝恩,重新摔回車板上。
“不用!”關語堂跳下車,一把揪起那半暈的賊子就往麻袋裏套,“混人,禍害女人就該死!”
正在這時,一串馬蹄聲響起,朦朧夜色中正朝這邊而來。
關語堂心下一驚,想著莫不是這些賊子還有接應?當下就繃直了脊背。
“你快跑,往那山頂跑,應該有座寺院。”關語堂對那瑟縮不停的女子道。
女子想壓下哭泣,奈何根本忍不住,一路而來早就嚇破了膽兒:“恩人,我……”
關語堂三兩下,解除了女子身上繩索,看她披頭散發倒也可憐:“逃出去趕緊回家,你家人鐵定急得要命。”
此時也管不了許多,關語堂伸手把女子從車上拉下來。
“我,”女子一個趔趄跪在地上,雙手抓住關語堂的衣袖,“他們給我喂了藥,我跑不動。”
“這幫賊孫子!”關語堂嘴裏罵了聲,握刀的手緊了又緊,眼見那幾匹馬已經離近。
“噌”的一聲,一隻□□射來,直插上車板,箭尾震晃著。
關語堂將女子護在身後,自己弓著腰,緊握手中刀,虎目圓瞪,一副蓄勢待發模樣。
離著兩丈遠的地方,馬匹紛紛停下,鐵蹄踢踏下,幹燥的路上濺起一片灰塵。
“咱這算是人髒並獲?”馬上一人笑道,好似撿到天大的便宜。
為首之人打馬向前,手中銀槍敲敲騾車,另隻手一抬,後麵幾匹馬紛紛散開,將騾車圍了一圈。
徐玨端坐馬背,身上甲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嘴角倒是笑著翹起:“看你人高馬大的,居然做這種拐子勾當?”
說完也不廢話,眼神一冷,舉起手裏銀槍對準關語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