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推讓拉扯後,成牧被幾名有軍功的武將圍坐中間,他們積年累月地戍守邊關,見到能吟詩作對的文人甚是傾羨,這等拉攏才子為自己作詩,留名千古的機會,怎能輕易放過。
成牧被他們擠在中間頻頻勸酒,看得談巍一陣緊張。
他思忖片刻,藏在小幾下的右手微微一動,一道幻境中人無法看見的白光從指尖悄然而出,在堂上環繞飛動,幾個呼吸間,除了他們十一人之外,全都醉得東倒西歪、不省人事。
談巍滿意地站起身,對秀才們道:“回小院。”
成牧從兩名武將的中間擠出來,跑到林非夜身邊,搖頭笑道:“這些武將太能喝了,還非要我給他們每人寫一首詩……”
鍾雲舒聞言冷哼道:“慣會拍馬的小人!”
尤未雪忿忿地盯著他,下巴就差昂到天上去,張了張口,卻是什麼都沒說。
傅丹楓見她又生氣又怕鍾雲舒去她家告狀,不敢強出頭,一個箭步衝上去道:“你懂什麼,這是名篇佳句,氣勢浩蕩,你那篇才叫拍馬之辭!”
“你!”鍾雲舒氣得跳腳,轉身奔到傅丹楓麵前,借著酒勁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就你這三年秀才,有什麼好得意的!你這麼幫那個荒野豎子,哪有半點文道中人的樣子!”
傅丹楓正要回嘴,談巍的聲音冷冷傳來:“看看你們兩個現在的樣子,還配做文道人嗎!”
鍾雲舒悻悻地放下手,不解氣般地瞪了丁隊五人好幾眼。
被武將灌了酒的成牧忽然覺得全身一陣血脈噴張。
他到這個世界已經半月有餘,時間雖短,經曆的事情卻是不少。
被侮辱、被輕視,子虛烏有的流言蜚語像堅實的硬殼一樣套住他,將真實的他與外界隔離開。
在這個處處充滿森嚴法規,人人視他為異類的世界裏,他一忍再忍,一退再退。
若是自己因為低微的身份被踩被罵,倒也罷了,身邊這幾個僅有的朋友,本來跟鍾雲舒他們也沒什麼大矛盾,就因為幫了自己,被他處處針對,仔細想想,真是憋屈。
一股怒意從他胸中騰起,他正要開口大聲回擊,一眯眯清醒的理智卻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的人設。
反擊的手段有千百種,我要選對我最有力的那一種。
眨眼間,噴湧的怒意化作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他擺出林妹妹般的惆悵,拖著步子走到鍾雲舒前,有氣無力地一拜,口中哀歎道:
“不知我到底是哪裏得罪了鍾公子,自從入了幻覺,處處事事都針對我。其實針對我也沒關係,我一個荒野鄙陋之人,名聲臭了也就臭了。
但是傅公子他們不過是可憐我,又想著大家都是一個小隊的,所以才為我多說了幾句。要是哪裏得罪了鍾公子,請你千萬不要怪他們,要怪就怪我吧!”
鍾雲舒愣住了,他一向是有氣就撒、有恨就噴的性格,成牧來這麼一出,把過錯盡數攬在自己身上,倒是把他給整不會了。
他撇了撇嘴,吐出一句“陰陽怪氣”,轉身就要走。
成牧卻一把扯住他的衣袖,做出抹淚的可憐樣,大聲道:
“沒想到鍾公子竟然這麼說我,罷了,我便認了這個‘陰陽怪氣’,隻求鍾公子不要再對丁隊其他人厲語相加,有什麼氣都衝我來!”
鍾雲舒聽得渾身一抖,總感覺眼前這個荒野之人雖然在態度上頗為低聲下氣,但字字句句都好像一把利劍,紮心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