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應盯著方才被她抓著的地方看,他的目光深不可測,如黑漆一片的壑淵,又似烏雲密布的陰天。

宮燈橘黃,明明是極溫暖的顏色,卻讓人覺得分外的冷。

他在看什麼?

難道是在琢磨該不該砍了她的手?這小半天的功夫,她見識過他的手段。如此狠辣的美男,令人恨不得遠而避之。

“亞父,朕乏得很,先行一步。”

惹不起,躲是最好的辦法。

誰知蕭應看了過來,不知是在看她,還是看她身後的大祁宮。

夜色中的大祁宮,是那麼的巍峨而神秘。這座屹立在明安城的至尊宮殿,百年來不知經曆多少風雨,其中又掩埋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

無數人想成為大祁宮的主宰,龍椅上的皇帝們像韭菜似的一茬又一茬,誰都希望自己是萬歲長生的那一位。

“臣以為,陛下所言極是。”

燕青納悶,她說什麼了,什麼就極是?

蕭應道:“陛下所提夜禁一事,臣以為可行。亥時正起至寅時末,陛下以為如何?”

原來他指的是這個。

燕青想了想道:“亞父,你知道的,朝政之事朕實在是沒什麼主意。不過你覺得可行,朕哪有不信你之理。”

“既如此,那臣遵旨。”

“亞父做主便是。”

蕭應也不糾正她的話,又道:“夜禁為其二,其二是奸/淫之罪的刑罰。臣以為凡欲對他人不軌者,輕者執以宮刑,重者斬首。陛下以為如何?”

她還能以為如何,雖說刑罰重了些,但她一路走來見到的那些士族子弟們確實不像話。醉酒行凶、仗勢欺人,這樣的不正之風急需雷霆手段肅清。

再者她如果不同意,難道他就不施行了嗎?

說得好聽點,是征詢她這個皇帝的意思,說得難聽些不過是知會她一聲。做為一個工具人,最重要的是有自知之明。

“亞父盡管去做,朕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江山社稷。”

可不就是為了江山社稷,他把天下當成自己的所有物,工作起來自然是盡心盡力。

這一天發生的事太多,多到燕青已經沒有精力再陪著他鬥智鬥勇。她隻想趕緊回去,好好地躺著歇一歇。然而事情總是不遂人願,乾坤殿中還有等候她的魏太後。

魏太後神情不虞,見到她之後立馬是慈母模樣。那滿眼的擔憂與掛懷,一迭聲的噓寒問暖與關切,聽在她的耳中卻是另一番滋味。

“皇兒,此次回宮怎麼如此之晚?”

燕青做出一副氣憤的樣子,無狀地癱在錦榻之上,“都怪那個蕭旻天!他分明是故意和魏家做對。兒臣阻止不及,讓他在眼皮子底下殺了魏家的人。後來若不是朕與他周旋,他還要殺魏家一個親戚。母後,他實在是太猖狂了,難道外祖父和舅舅半點法子也沒有嗎?”

這些事她不說,魏太後也會知道。

魏太後聞言,驚得麵色一變,“你說什麼?他竟然在你的麵前殺了我們魏家的人?”

燕青冷哼一聲,“那個人也是倒黴,誰讓他好死不死當街對婦人非禮,還被蕭旻天給看見了。還有那個魏家的什麼親戚,他居然在朕的麵前自稱老子。外祖父和舅舅是怎麼管束族人的,害朕在蕭旻天那裏丟了大臉!”

她先發製人刪刪減減說清原委,又質問魏家的家教。饒是魏太後慣會做戲,此時麵上也有些掛不住。

“皇兒,一個婦人而已。夜不歸家還在外麵閑逛,也難怪被人輕薄。母後知你氣惱,但這事與你外祖父和舅舅沒有半點關係。依哀家看,都是那蕭旻天借機生事,他的目的是針對魏家。這些年來,若不是有你外祖父和你舅舅苦苦與他周旋,隻怕是我們母子二人早已沒了活路…”

說著,魏太後抹起眼淚來。

燕青立馬化身孝子,“母後,是兒臣不好。兒臣也是一時氣不過,哪裏不知道外祖父和舅舅的忠心。可恨那蕭旻天權大勢大,他根本不把朕放在眼裏。朕…實在是害怕,害怕有朝一日他會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