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應竟然沒有生氣,也沒有起殺心。反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修長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叩擊著檀木的桌麵。

燕青被那聲音驚得心跳如鼓,暗罵真是嘴賤。她命都快沒了,哪還有什麼功夫操心國家大事。如果讓蕭應起了殺心,豈不是得不償失。

好在蕭應接下來什麼也沒說,她趕緊低頭蓋章。

然而當她逃出生天一般出勤政殿時,分明感覺身後那道穿透人心的目光,似要將她的身體戳出一個大窟窿。

直到過了北鬥廊,她才穩往心神。

晚膳還是和魏太後一起吃,順便帶去自己煉的丹。對方讓人把丹收起來,很明顯也不會真的服用。

“這丹可有送給大司馬?”魏太後問。

燕青臉一沉,“他沒有吃。”

這不意外,魏太後未露出失望的神色。

她歎息一聲,“皇兒,苦了你了。”

“母後,兒臣不會放棄的。”燕青像宣誓一般,雌雄難辨的臉上是不加掩飾的惱怒和戾氣。她拳頭緊握,用力砸在桌上。

“皇兒。”魏太後驚呼,忙過來查看她的手有沒有受傷。

她搖頭,“母後,兒臣無事。兒臣隻恨自己沒能早一點動手。眼見著蕭旻天一日比一日猖狂,朕卻無能為力。他給朕等著,有朝一日朕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皇兒。”魏太後按按眼角,“母後知道你為難,但是母後相信你肯定能做到。這幾年他的勢力越發坐大,我們魏家被他逼得一退再退。他實在是欺人太甚,你盡管放手去做,有你外祖父和母後在後麵為你撐著。”

這是慫恿她和蕭應對上。

燕青點點頭,“母後放心,兒臣已經長大了。”

魏太後露出慈母的笑,仔細端詳著她,眼裏仿佛真的有一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喜悅。

她適時摸著肚子,“母後,兒臣餓了。”

“你這孩子,還有小時候一樣。”魏太後嗔道,趕緊命人傳膳。

流水似的菜傳進來,又擺得滿滿一大桌。尤以中間的兩道菜最為醒目,一道是煮熟的整個肝,不知是牛肝還是什麼動物的肝髒。宮女當著他們的麵將肝髒片好,然後恭敬地退到一邊。另一道是雞湯煨腦花,那腦花是囫圇個,個頭不小,看著像一個豬腦。豬腦的形狀完好,栩栩如生。

魏太後神情略有炫耀,道:“這是你外祖父派人尋來的龍肝鳳髓。”

龍肝鳳髓?

燕青心想,她若是信了,她就是豬腦子。

她疑惑問:“母後,這就是龍肝鳳髓嗎?看這龍肝的樣子,那龍應該也不大。還有這鳳髓,朕怎麼瞧著像豬腦。”

魏太後一噎,“龍鳳亦是畜生,想來肝髓都差不多。你外祖父一心為你,此次不知費了多少心思。“

燕青聞言,似是信了這話。

忽略菜的色相不說,味道還是不錯的。

她硬著頭皮吃了一些,飯後又灌了一肚子的苦藥。藥氣盤旋在下腹處,她感受著那寒氣,不似以前那麼難受。

藥飯在腹中交融著,被冷風一吹,她不由打了一個嗝。嗝氣很衝,她被衝得停下來使勁壓了壓。

元德殿外,宮人太監們不少。她仔細看去,最邊上站著一個身量較高的太監。那太監彎著腰,像是努力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她微不可見地扯了一下嘴角,邁步離開。

回到乾坤殿,曹嬤嬤侍候她梳洗更衣。

去帝冕,脫龍袍。

鏡子裏映出她的模樣,身形單薄一臉平靜。

“陛下,明日要出宮嗎?”曹嬤嬤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