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死或生(1 / 3)

渴啊!

墨三再也走不動了,但是他害怕坐下,腰上的傷口帶來的劇烈的疼痛也讓他隻能彎腰拄著拐杖休息。

一路上見過許多人,因為渴,因為餓,因為冷,就想坐下休息一會兒,然後再也沒站起來。

於是墨三又艱難的邁出腳步,重重的踏在黃沙上,鬆散的黃沙踩起來總讓人覺得不踏實,而這種不踏實的感覺已經伴隨墨三快一個月了。

他艱難的吞咽著自己的口水,這也許能給他已經快要幹裂的喉嚨帶來一些滋潤,可是已經快三天沒喝水了,每一個動作都那麼困難,他忍著撕裂一般的疼痛,努力伸直身體。

看著遠處那座高高的圍牆圍起來的城市,心裏估算了一下,還要走大概二十公裏,按照現在這個速度,還得要十個小時。

十個小時,自己一個月都堅持下來了,十個小時算什麼?這樣想著,墨三似乎更有動力了,可正當準備踏出下一步時,一陣目眩導致重心不穩,墨三倒在了黃沙中。

墨三明白,這也許就是生理極限了,昨天腰上留下的傷口,用衣服緊緊綁住了,可還是止不住血,自己能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下場,風沙會在幾個小時之內掩埋他,黃沙聚集在他的身上,像是一座小墳包,然後水分會從黃沙的間隙中蒸發出去,自己也許會變成一具幹屍。

仿佛有什麼東西從天上掉了下來,落在離墨三幾步遠的前方,那是一隻大鳥,墨三看不清楚,那大鳥慢慢走了過來。

直到那隻大鳥走到眼前,他這時才想起來,沙漠裏還能有什麼鳥?一隻禿鷲罷了,淤泥一樣的褐色臃腫身體裏伸出長滿白色細毛的脖子和腦袋,在逐漸模糊的視線裏像極了白森森的骷髏。

這東西在等著自己死!

短暫的恐懼過後,墨三釋然了。

他想起了那些被災體生嚼的,或者那些成為災體一部分的人們,便覺得自己這種死法還算得體。

禿鷲在吃完肉後,或許會給自己留個較為完整的骨架,等夜裏,風吹過的時候,那空蕩蕩的骨頭就會發出幽怨的回響。

他記起來,小時候自己見到有一個人,被災體寄生了

那東西長在他的腦子裏,控製著他的行動,從眼睛和耳朵裏伸出觸手來觀察外麵,可悲的是被寄生那人還有自己的意識,能說話,可是看不見也聽不見,手腳也不聽自己使喚,他大吼著救命,哀嚎著,可誰又敢去救他呢?

誰也不想自己也變成那副模樣,於是他被災體討伐軍的一名狙擊手給了個痛快。

墨三慢慢閉上了眼睛,他感覺到那隻禿鷲走了過來,鋒利的,帶倒鉤的尖嘴正在啄他的手背,墨三沒有力氣反抗了。

他感覺自己的肉正在一點一點被啄食,不過自己一點也不痛,身上所有的痛楚都在消散,自己的身體在慢慢變輕,意識逐漸模糊,像是要睡著一樣。

溫熱的血液流過手背,帶著他最後的一絲生命氣息融入這黃沙之中。

什麼融入黃沙之中了?

也許是疼痛讓墨三清醒了一些,他猛的睜開眼,一把抓住那隻禿鷲,張嘴咬斷了它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吮吸著禿鷲的血液!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那隻禿鷲被咬斷脖子之後還在掙紮,這溫熱粘稠的液體帶有濃重的腥臭味,墨三幾乎快要嘔出來,但他依然沒有放開手,隨著他貪婪的吮吸著這畜生的血液,自己身上的痛楚也逐漸清晰了起來

墨三知道,知覺恢複,這是自己活過來的象征。

溺水的人不會在意手中抓住的是稻草還是繩索。

墨三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看了一眼偶爾還在抽搐的那隻禿鷲,他從背包中拿出了一把鏟子,懷著對生命的敬重,將那隻禿鷲草草掩埋了。

有了力氣,腳步就自然要快一些,墨三朝著前方那座城市繼續走去,留下身後的一個小小的沙丘。

在天快要黑時,墨三終於到了,他站在圍牆下,像是巨石下的一粒沙子,他沿著牆根走著,想要找進城的門,卻聽到了一聲嗬斥,

“站住!不許動!”一個雄偉的男聲響起,墨三馬上站在原地不動,一名士兵走了過來,將他按在地上,戴上了手銬。

唐將軍看著眼前的沙盤,沙盤上擺放著這座城市和周邊城市的模型,銳利的眼神幾乎要將那沙盤刺穿。

他伸手在褲兜裏摸索,想拿根煙抽,摸索了半天,才想起自己這周分配的煙已經被抽完了,他現在需要抽一根煙,他在思考這座城市裏的四十萬人該怎麼繼續生存下去,他現在需要一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