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地麵千裏高空處,雲層之上,一個白須白眉,麵容卻清秀英俊,沒有一絲褶皺,以致無法分辨年齡的白袍法師,左手搖著精致的白玉折扇,柔和謙遜的目光如飄飛的輕羽,更似一雙纖纖雲手,想將那層層疊疊的礙眼雲彩一片片撥開,在靈息大地上緩緩尋覓著。
“白鶴君,淨瓶山可還遠麼?”白袍法師的聲音,恬淡而清雅,如清風拂麵,徐徐緩緩,如空穀簫聲,餘音繞梁。
“回劍聖先生,還有兩千裏。”白鶴稍稍向左右看了看,估了下距離,又看了眼背上的白袍法師,淡淡地說。
他叫淩雲,是雪國的劍聖,還是個大魔導師。隻是前一種身份人盡皆知,後一種身份,還是個秘密。
大約又過了一陣,有些植物透過白雲間泛出異色光華,隱隱約約中,白袍法師好像看到了標誌性的地勢,表情微微有些動容了。
沒過不久,他終於按耐不住,纖細修長的手指執著白玉扇,向那山峰綿延之處的一小片湖水點了點,像是在細數著什麼,“到了,快到了......”,他喃喃自語著,然後又向那白鶴柔聲道,
“啊,白鶴君,快看呐,吾之故土就要到了”,他的聲音打破了以往的靜雅,有些微微地顫抖,有些短短地急促,甚至還有一絲不舍,一絲擔憂和慌張,重歸故土,心中已然掀起萬丈波瀾,饒是修行多年的他,也難再按下心緒,
“哎......”,一聲歎息裏,是說不口的千言萬語。
“劍聖先生似乎有些心事?”白鶴聽到白袍法師聲音中的一點落寞,有意放慢了飛行的速度,然後略略斜身,向下盤旋。
“是啊,每年的冬天,這裏都會降臨苦難,可是,吾又能庇佑他們到幾時呢?”白袍劍聖略感欣慰地輕撫了一下白鶴的頭頂的紅羽,帶著點遺憾地說著。
“劍聖先生,為什麼不尋個衣缽傳人呢?”
“吾怎的不想,可悲啊可歎,吾之魔法,非常人可習得,也非常人可經受...哎...吾就要離開了,吾之遺願恐怕......”
他的話音未落,腦海裏突然傳來陰鷙而不可抗拒的聲音,
“淩雲,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下賤螻蟻的死活與你何幹?
抓緊時間去找那神裔吧!”
淩雲默不作聲,隻是的氣息不再勻緩,他的後頸上,紫芒一現,又生出幾道微不可察的魔紋。
終於,他下定了什麼決心,他緊閉雙目,握緊了袖子,沉聲道,
“請您網開一麵,成全吾對故人,故土,最後的情誼......”淩雲有些卑微地抬起頭,緩緩睜開雙眼,輕輕歎了口氣,溫運如玉的目光,變得深邃陰冷,好像洞徹一切,“七日後,吾自當親手了結一切牽絆。”
“哼,最好如此!我給你力量,不是讓你去做什麼善人,好自為之吧!”令人戰栗的壓力感驟然消失了,但淩雲此刻的表情並沒有因此而輕鬆幾分。
“吾年少時,為親人遺願,勉強苟活,出賣本性,置身陰霾,吞下惡果,妄圖以惡抑惡,如今深陷泥潭,究竟是對是錯呢?”
恍惚間,隻覺得自己一生,不過是那迎風而起的柳絮,飄飛墜落的方向,自一開始,變失去控製,沒有選擇;亦如那妙手丹青,畫工精湛的大師,手中執起的一杆畫筆,再如何起承轉合去勾勒,再如何巧奪天工去填色,他,仍是一個,任人愚弄的——工具。
他一步步向黑暗趨近,心中卻懷著光明,他本以為命運不會吝嗇,隻要走過痛苦,經曆磨難,便能得到想要的結果。可是現在,他迷茫了,他正站在善與惡的邊界。
一片陰影略過,原本已經節節敗退損失慘重烈陽守衛軍,驀然間齊齊抬頭,像那白雲間眺望去,果然不負所望,那道熟悉的仙鶴與白袍身影,正向著他們一點點靠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