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平西,山巒鎏金,大倉國,北場。
甲子山,山後的小道上走上來一位少年,頭上挽著發髻,身穿淺灰舊布衫,腳蹬一雙深褐色舊獸皮靴,經常行走山間,使得靴麵上密布著亂石劃出的疤痕。他手裏拿著一張竹弓,肩上斜跨獸皮囊,裏邊似有收獲;腰懸牛耳刀,五寸來長,刀把纏著紅布,外繃細麻繩;右掛箭袋,裏邊插幾支鐵頭柳木箭。
少年姓康,叫紅鯉,剛在山後花子穀放完獸夾準備回家。今天收獲不多,他有些氣悶,最近山裏沒東西可打,獸夾上連根兔毛也沒沾,白瞎他放了三個,其中還有一個特地讓獵人癩子叔改成了大號,打算獵頭野豬之類的。穀裏布的網已經三天了,今兒才撞著倆,一隻五彩山雞,一隻灰鶯雀。以前山林裏的獐子、兔子、山豬可多得是。
少年看著東邊山下穿嶺而過的大路,吐口唾沫罵道:“呸!”
山東靠著青路,受往來商隊騎衛的驚擾,稍大一點的禽獸都跑進前麵黑林子裏了,特別是最近王室青貨被劫,圍剿得厲害,山裏連根鳥毛都難看到。
王室青貨被劫,這是今年來的第二起,兩院長老極為憤怒,皇帝責令子夜宮限日追查。接限令的是子夜宮三衛之一的黑袍繡雲衛。
子夜宮是大倉國樞紐府一宮四部之一,與軍部、戶部、刑部、禮部並列,直接受皇帝轄製。子夜宮治下三支騎衛——金袍繡雲衛、青袍繡雲衛和黑袍繡雲衛,分別負責皇宮、皇城和地方的巡衛。
領到禦限令,黑袍繡雲衛大統領仇小妹苦不堪言,劫青貨的是小環山的黑冥狼王,聽說他受了傷,可黑林子裏山高林惡,猛獸凶殘,惡林十二王相互援馳,其後還有火龍宮龍大人撐腰,怎麼查?無奈,仇小妹硬著頭皮帶人進黑林子裏,虛張聲勢地轉了轉,就算如此,可還是被裏邊的凶獸留下了數條兄弟的性命,眼看時限快到,隻能回來抓些人族的潑皮無賴,胡亂殺頭抵數。
大倉國裏人族比野獸好不到哪去,這個時候野獸尚能逃往深山老林,人族往哪逃?隻能逆來順受,真可謂人族魚肉任受宰割。好在抓的都是些“潑皮無賴”,人族民間倒未見太多怨氣。
少年康紅鯉現在可是一肚皮怨氣,大一點的禽獸全被驚跑,自己成天隻打打灰雀,網個山雞,這還不得被村裏人笑死?近來打的最大的獵物是頭麂子,還是獵人癩子叔先射中一箭,他補的刀。
康紅鯉越想越氣,不覺中來到坡頂。向前張望,見前麵不遠處的山路上走著一對母女。那對母女他認得,是住村南頭的慕紅梅和她娘,娘兒倆一個手提竹籃,一個拿著藥鋤,似是采完藥回家。
康紅鯉剛想打聲招呼,突然望見母女兩人身後十步開外的淺草叢裏,一頭黑冥狼悄悄地跟著。
那狼近半人高,是頭成狼,一身黑毛,後腿像是中了箭,一瘸一拐的。
康紅鯉心中巨震:黑冥狼是前邊黑林子裏的東西,怎麼跑這兒了?獵人癩子叔說這種狼是黑林子裏的一霸,尾巴炸了毛能吸收天地靈氣,有了靈性便成為狼王,狼王的性子極為暴虐,黑林子裏的虎豹之類都不敢招惹它。
康紅鯉心道:好在這畜生受了傷,尾毛不長,不太像炸過。可他知道,就算如此,這麼大的個頭,他們三人今天怕是難以活命。
康紅鯉拔出腰間牛耳尖刀,看眼四下,衝母女倆人喊道:“狼,黑冥狼!”大喊數聲後,轉身沒命地往山後跑。
紅梅娘聽到喊聲,回頭看見那狼,心中驚駭,急忙把女兒拉到身後。慕紅梅隻顧往上看,一雙俏目忽閃著,驚訝道:“小紅?”
黑冥狼被身後這一嗓子驚動,尋聲張望,見後麵一個沒尾巴的小個子在逃,它瞅眼前麵的一大一小,隨即轉身撒開爪子向他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