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那是什麼!”

“彩色的,彎彎的,像座橋,好漂亮!”

“白癡!是彩虹!”

“彩虹好漂亮,如果能在彩虹上滑滑梯,那該多好啊!”

“白癡!彩虹不能滑滑梯!”

“吸溜,彩虹糖肯定好好吃的樣子……”

“白癡,住嘴!饕餮大王說了,西荒島不允許提吃這個字!”

凶獸們擠到海岸邊,你推我攘,被臭味醺得鼻子腫脹,也要擠著看,“一朵白色的雲,還有一小片藍色的天!”

“好漂亮,像一朵白色的花,嗚嗚嗚——”

“像棉花!小白兔棉花!好可愛好喜歡!”

“嗚嗚,今天居然看得見太陽,我要曬太陽——”

“滾開!我要曬,讓我曬!”

“這是我的石塊!你怎麼不去搶混沌大王的石塊,它的石塊會吸熱,躺在上麵可舒服了!”

“我不敢,你敢嗎!”

光滑平整的大石塊並不好找,十幾隻凶獸砰砰砰打成一團,刨起的灰塵把天都遮住了。

當然,整個西荒島都是灰暗色的,厚重的烏雲下是沾染著粉塵的水霧,黑色的河水帶著惡臭從東流到西,裏頭找不出一個活物。

放眼望去,山脈光禿禿看不到一點綠色,孤零零隻有一些枯樹杆,凶獸們怒吼著,廝打著,渾身裹著泥,該是眾生三界裏最肮髒的存在。

遠處那一片漁船大小的藍天,一朵像是帶著短尾巴小白兔的潔白雲朵,一彎弧線流暢的彩虹,成了天地間唯一的顏色。

自從最後一隻五色鳥死去,有五百多年沒有出現過這樣的顏色了。

獨腳鳥畢方飛到最高的山背,落在一根枯樹枝上,輕輕收攏翅膀,看了一會兒,不屑地‘啾’了一聲,“一群土包子,這點彩虹算什麼,想當年,老者的羽毛就是和彩虹一樣的顏色,想當年——”

它尖細的尾音拖得很長,凶獸們果然停下了廝打,浮塵慢慢回落,露出凶獸們鼻青臉腫形狀各異的大腦袋。

畢方直了直細長的脖頸,得意地用翅膀捋了捋頜下並不存在的三根彩羽,清清嗓子要開口,凶獸們先一步搖頭晃腦起來。

“想當年,中州靈氣充沛,山清水秀,遍地奇花異草,西荒島坐落靈脈之巔,山巒崢嶸疊翠,瀑布飛流三千裏,草木華蓋亭亭,仿佛人間仙境……”

凶獸們腦袋搖擺的弧度和朗誦聲一樣整齊,誦讀完,兩隻老虎先一步桀桀狂笑,兄弟倆一隻沒有耳朵,一隻沒有尾巴,笑得捶胸頓足,齜著牙在地上打起滾來。

其它凶獸揣著手桀桀怪笑,跺得地麵震動。

畢方炸了毛,展開翅膀衝上去,“你們這些該死的大蟲,看老者不啄出你們的腦花!”

老虎兄弟躍起撕咬,畢方屁股涼,發現尾羽被拽了一團,禿了,勃然大怒,展翅俯衝,“還我的毛!”

老鳥見肉就啄,與十幾隻凶獸廝打一處,翅羽亂飛,騰飛起來的砂石灰塵,將那一小朵白雲遮了起來。

縮在一旁的小僵屍不到三尺高,衣服破破爛爛,腦袋和肩上冒著煙,仰頭看著彩虹,捧著手磕磕巴巴說,“彩虹要散了。”

凶獸們一下停止了爭鬥,紛紛躍上高地,癡癡望著彩虹的方向。

那一小片藍天周圍聚集起厚重的烏雲,粉塵顆粒將水霧染成死氣沉沉的灰黑色,逐漸往內蔓延收緊,潔白柔軟的雲朵被染黑,漸漸和烏雲融合在一處,七色的彩虹橋,紫色和藍色融合,接著是赤和黃,顏色越來越淡,就快不見了。

小僵屍從沒看見過彩虹,也從沒看見過藍天,和白雲,雖然隻有一小片藍天,一小朵白雲,它還是高興壞了,連被太陽灼燒到潰爛的傷口都不痛了,血紅色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等那一點夢幻的顏色消失在天際,太陽連一絲光也沒有了,才揣著青色的手,眼巴巴問,“太陽公公出現了,到晚上,月亮婆婆也會出現嗎?”

小僵屍沒有見過月亮,死去的僵屍媽媽說月亮周圍會有星星,一閃一閃的,特別好看。

凶獸們或是趴,或是站,安安靜靜的,到彩虹消散完,太陽被厚重的烏雲遮蓋起來,確認不再出現,才輕輕起身,往各自的山洞奔去。

小僵屍還站在原地不肯走,裸露在外的手背,肩,赤著的腳踝被腐蝕流膿,畢方煽動翅膀,一巴掌將小鬼煽出去六公裏,再一巴掌將小鬼焊回地底下,“好好待著吧你,話說你老媽把你生下來幹什麼。”

小僵屍整張臉焊在坑裏,爬起來後臉上瘡膿混著泥土,再加上青黑的底色,慘不忍睹,眼睛流出了惡臭的膿漿,畢方嗬斥,“哭什麼!哭毛!你看看你!怎麼不找汪水照照你的樣子,能把別的小凶獸嚇死過去!”

小僵屍努力憋著膿不流下來,畢方伸直了脖子,“記住你是小怪物!醜陋的小怪物!月亮和星星那樣的東西,是你配看的嗎!好好待在地底下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