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那架子邊多了個紅色的人影,正鬼鬼祟祟伸手去摸簸箕裏曬得半幹的山楂片吃。
萬葉宗的藥田有春夏秋冬四時令法陣維護,各季節的草藥和樹木均可種植。
山楂有消食健胃,行氣散瘀的功效,這一批都是最近收獲的,剛摘下來沒幾天,處理幹淨趁著天氣好放在太陽底下暴曬,方便儲存。
這人吧,說她笨,她某些方麵又表現得極為聰明,還知道雨露均沾,不會緊著一個簸箕抓,懂得分散作案。
十幾個架子每個都抓一把,免得人看出來,還知道霍霍勻,然後若無其事從架子後走出來,在院子裏溜溜達達,看看這又看看那,時不時塞一片到嘴裏嚼。
柳催雪不自覺哼笑出聲,蒼衡鬆開手,將脈枕擱至一邊,撫著雪白的山羊胡,“這個嘛……”
他忙斂了嘴角笑意,“宗主請講。”
蒼衡搖搖頭,“你這是老毛病了,心病還需心藥醫啊。”他神神秘秘的,“凡間有一種偏方,專治此症,你肯定沒試過。”
久病成醫,自己的身體是什麼狀況,柳催雪心裏很清楚,這麼多年藥吃了無數,什麼辦法都嚐試過了,翻遍整個修仙界都尋不到可根治的良方,竟還有他不知道的偏方?
柳催雪畢恭畢敬:“還請宗主賜教。”
蒼衡兩指搓著山羊胡,“衝喜!”老頭眉飛色舞,“年紀也到了,媳婦兒也回來了,成親衝個喜,不就萬事大吉啦,保管你藥到病除!新婚夜後必然生龍活虎!”
柳催雪瞬間垮臉,皮笑肉不笑,“多謝,煩請宗主抓藥。”
蒼衡不高興哼哼兩聲,起身給他抓藥去,嘴裏還嘰嘰咕咕,說他早晚後悔。
他幾個深吸,強壓下喉中腥甜,不由想起孟母三遷的故事。
在清徽院時還好好的,來九華山不到三天就弄成這樣子,可見環境對人的影響力。
一個兩個都太會氣人了。
院子裏阮芽拉住一個路過的弟子,指著裝山楂的簸箕不知道說了什麼,硬要往人家兜裏塞錢。
她吃到一半才想起來,現在不是在石頭村,不可以亂拿人家曬在外麵的東西吃。但已經吃了一大把,總不能再吐出來,於是打算花錢買,再乖乖認個錯。
那弟子當然是認得她的,怎麼可能會收她的錢,見她喜歡吃,又非要拉著她去摘新鮮的。阮芽錢沒給出去,稀裏糊塗被人家拉走了。
柳催雪藥材都打包好了,她才提著一個裝滿紅山楂的大竹籃姍姍來遲。見他站在門口等,趕忙小跑上前,詢問藥方和藥量,掏出個小本本,趴在桌上翻開倒數第一頁,用火炭筆認認真真記下來。
然後收起竹籃,跟眾人道過謝,站在門口伸出兩隻手,用眼神詢問柳催雪——要不要公主抱?
柳催雪不理她,徑直出了萬葉宗大門。
阮芽怎麼可能讓柔弱的雇主下地走路呢,她從後麵衝過來,“我們快回去吧!”兩手往前一抄就把人端走了。
忙活半天,回到雁回峰,已過了正午,她又抓緊時間生火熬藥,柳催雪躺在床上看她忙前忙後。
一碗濃黑的藥汁熬好,拿著扇子扇涼才端給他,還沒來及哄,他接過碗眼不眨氣不喘,一口氣喝了個幹淨。
阮芽愣了愣,給他豎起兩個搖來搖去的大拇指,“真厲害。”隨後摸出顆山楂往他嘴裏一塞,“獎勵你。”
柳催雪:“……”
他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就這麼含在嘴裏。
“喝了藥就該睡覺了。”她走到床尾,握住他腳踝,用力往下一拉,柳催雪唰一下在床上躺平。
她又走上來給他墊好枕頭,蓋了兩床大棉被,問:“還冷不?”
柳催雪望著窗外火辣辣的大太陽,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冷。
阮芽顯然已經迫不及待,“你乖乖睡覺,我晚上再來看你哦,給你帶吃的。”
說話功夫人已經到了門口,提起裝山楂的竹籃,抓了幾十個讓木偶人洗幹淨放在碗裏給他吃,她要走了。
柳催雪從床上撐著身子坐起,欲開口發現嘴裏還塞個東西,後槽牙哢哢兩下咬開,含糊問:“你去哪裏?”
阮芽回頭,把門帶上,聲音已遠去,“找銜玉。”
果實汁水在口中蔓延開,柳催雪眉頭緊蹙,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