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大雨滂沱,開門怕那妖邪闖進來,不開門又恐惹怒了對方,還是得闖進來,想這薄薄一扇小門板也攔不住,終是謹慎裂了條門縫。
阮芽笑眯眯問好,說明了原委,來征求主人家意見,如果不願意的話,他們馬上就走,絕不多留。
屋裏的人隻從門縫裏露出一隻眼,聞言大駭,“東東東東,東院!”
阮芽拉了銜玉到身邊,“我們就兩個人,我們很乖的,絕不搗亂。”
銜玉兩手抱胸,輕點頭,衝門裏的人咧嘴笑出一排森然小白牙,衣擺下桶粗的黑色蛟尾探出,在身後立起,耀武揚威。
“哈——”男主人倒吸一口涼氣,白眼往上一翻,身子往後一倒,暈了。
阮芽扒著門縫往裏瞧,“沒事吧?怎麼啦?”
女主人也嚇個半死,忙顫聲將他們打發了,愛住哪住哪去。
銜玉在心裏偷笑,拉著阮芽一陣風似回了東院。
他當然不是隨便挑的住處,有妖邪作祟的宅子,長期沒有人住,一來不會被凡人打擾,睡得踏實;二來若是被主人家發現,順手收服了邪祟,還能混頓飯吃。
反正他們請那些招搖撞騙的和尚道士來家裏除妖,也是要花錢的,他不要錢,隻借宿一晚,他們賺大發了!
征得主人家同意,阮芽這下踏實了,在房間裏找到了木盆,想去井邊打水洗手洗臉。
銜玉不讓她過去,端著木盆,“哇”地一下,吐了一大盆水,放在地上,“洗吧。”
阮芽表情猙獰,“這是你的口水啊!”他怎麼有這麼多口水,這麼一大盆呐!
“什麼口水!”銜玉跳腳,“這是洞庭水!我體內的儲水,我在山上泉眼接的,不信你喝一口,還是甜的呢。”
阮芽臉貼著水麵嗅,又用手指頭沾了一點試,不黏,還帶著清新草木氣,果真不是口水。
銜玉身體冰涼的,體內的儲水也是冰涼,阮芽不嫌棄他是從嘴裏吐出來的,舒舒服服清潔過,又慢條斯理拆了發髻脫了外衣躺在床上睡覺。
剛躺下沒一會兒,她又騰地坐起,“銜玉,你不睡覺嗎?”
盤在房梁上的小黑蛟把腦袋藏進身體裏,堵住耳朵,真是煩死她了。這個黑妞怎麼這麼多事,早知道就不帶她出來玩了,現在真是一萬個後悔。
阮芽推門出來,銜玉在房梁上化作人形,趴在上頭往下看,“睡你的覺吧。”
“銜玉,你怎麼睡在上麵呀,會著涼的,你下來跟我睡,我們躺在被子裏。”阮芽在下麵怎麼蹦也夠不著他,忽地房間被閃電照得亮如白晝,轟鳴雷聲緊隨其後,嚇得她一個激靈。
銜玉看著門的方向,內心蠢蠢欲動。要不是因為這個凡人,他早出去淋雨玩水了,他根本也用不著找地方給她住。
阮芽兩手握成拳抵著下頜,巴巴望著他,“銜玉,和我一起睡覺吧,好大雨,還打雷,我害怕。”
她一雙眼睛映著燭火,黑夜裏亮晶晶,銜玉盯著看了半晌,抱著柱子慢吞吞滑下來,“這可是你求我的。”
“嗯嗯!求求你啦!”阮芽牽著他進了裏屋,自己先蹬了鞋子爬到內側,拍拍床板,“快來。”
銜玉摘了發冠放在床頭矮櫃,貼著邊緣躺下,阮芽拽著他胳膊往裏拉,怕他半夜翻身掉下去哭鼻子。
扯了被子給他蓋上,外麵也給他掖得好好的,保證一點不漏風了才鑽進去,在心裏歎氣——這個小朋友可真難哄。
銜玉麵無表情地任她折騰。
起初兩個人是分開睡的,外麵下著雨,屋裏蓋著被子很舒服,不到半個時辰,捂熱了,她踢開被子,腿貼著牆,身體尋找可以降溫的物體。
這樣的雨夜,水汽充沛,銜玉雖閉著眼,卻是在入定修行。他神識徜徉在雨中,發現阮芽踢被子,兩手沒動,蛟尾探出,拎著被角給她蓋上。
她蹬開,他蓋上,她又蹬開,他又蓋上……
阮芽熱得都出汗了,在夢裏發脾氣,拳打腳踢,驀地抓到一個冰涼涼的東西,立即四肢並用纏上去,雙腿雙腳齊齊壓住,臉頰還貼著蹭了蹭。
銜玉睜開眼,也不修煉了,咬牙跟她搏鬥,努力想把為尾巴解救出來。
他渾身鱗片漆黑,滑不留手,阮芽抓不住,叫他溜走,她安靜不到一刻鍾,身下的褥子躺熱了,翻身四處找涼快。
他沒跑掉,叫她逮住,纏藤般攀附,雙手摟緊,兩腿夾住。
銜玉被鎖死了,氣呼呼吹去腮畔她的碎發。
他是蛟,跟蛇一樣,也會根據環境調整血溫,但因五行屬水,保持低溫對修行有益,一年四季都是冰涼涼,除非心不靜。
銜玉怎麼可能會心亂,是這個黑妞,鼻孔和嘴巴對著他脖子吹氣!把他吹熱了!
她那麼燙,還把腿搭在他身上,害他不敢亂動,全身都開始發麻,簡直要害死他!
銜玉無奈,隻得化作蛟身,結果倒好,他蛟軀整個都被她攏至身下,她更添涼快,美滋滋摟著他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