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帶來的消息，讓周尋緊皺著濃眉，他對林夕點了點頭，又對白小妹說：“我們有急事，現在必須趕回北市。”
從他慌張的神情裏，白小妹看出了問題，她茫然地點著頭：“好。”
“不好意思王安。”周尋拉著林夕的手，快速消失在熱鬧的婚禮現場。
出了門林夕就擔憂地問：“是不是爸不行了？”
“嗯，”周尋拽著她大步往前走，“如果天黑之前我們能趕到醫院，說不定還能見到他最後一麵。”
說話的時候，他們幾乎是跑起來的。因為時間不多了，他們需要直奔機場，幸好還有飛機正在等著他們。
落地的時候天還是亮的。
周尋非常緊張，一路上沒有說話，他一直攥著林夕的手。
到醫院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他拉著林夕奔跑，徑直衝向急救室。燈已經滅了，周爸爸回到了病房，他仍在和死亡做最後的掙紮。
他還想看看自己的兒子，聽他叫一聲‘爸爸’。
*
明亮的病房裏，周爸爸孤獨地躺在病床上。
周家人站在一旁，低著頭哀傷。
周尋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林夕攥著他的手臂，見他忽然停下腳步，她回頭看著他。
“進去吧。”看著病床上孤獨的老人，她眼眶已經紅了，心中的酸楚正在一股一股地往上湧。
但是她不敢哭——如果她先忍不住哭了，那麼會瞬間讓周尋崩潰的。
聽見她的聲音，周尋慢慢地往前挪動腳步，一步步走向了病床。心裏的悲傷也隨著腳步一點點增加，最後堆在眼眶裏，卻盡力藏了起來。
“小尋——”看見他們來了，周爸爸奄奄一息地叫著他的名字。
周尋麵部表情非常複雜，他攥著林夕的手不願意鬆開。
“爸。”林夕先叫了一聲，輕輕推著周尋往病床邊走。
“誒，”周爸爸笑了，笑容非常慈愛。這抹笑容是從他氣若遊絲的生命裏展露出來的，一定耗盡了他的力量。
林夕忍不住心裏的難過，別過頭看向一旁，用力眨著眼睛。
“別哭。”周爸爸斷斷續續地說，“從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是非常喜歡你。林夕對不起，那次我打了你。”
“爸——”看著他，林夕就忍不住哭出了聲，連話也沒辦法說了。她攥著周尋的衣袖，用力推了推他。
周尋後知後覺的，始終不願意鬆開她的手。仿佛放開她，他就會跌落萬丈深淵似的。
“小尋——”周爸爸抬起手，想要撫摸他。
林夕立刻把他的手遞給了周爸爸。
攥上周尋的手的那一刻，周爸爸努力地笑了，他沒有力氣說話，隻能微笑，還有一顆顆滾燙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對不起，對不起——”連道歉的話都是耗盡了生命，似乎再多說一個字便可以撒手人寰了。
周尋終於有了動容，他勇敢地鬆開了林夕的手，用雙手攥著周爸爸的手，慢慢蹲了下去，深情地望著他。
“還在恨爸爸嗎？”周爸爸哆哆嗦嗦地問出一句話。
周尋眼眶紅了，眼淚也不聽使喚地流了出來，他輕輕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林夕扶著他的肩膀，給他足足的力量。
“那你能不能……”周爸爸用最後一口氣，提出一個要求，“叫我……一聲……爸……”
周尋的眼淚滴在床單上，他緩了一會，抬頭看著即將失去生命的父親，輕聲叫著：“爸！”
二十多年了，他一直沒有勇氣說出這個字，這一刻他終於勇敢地跨了出去。
“……”周爸爸沒有應聲，慈祥地笑著，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