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對麵的十幾人氣勢洶洶,卻沒有他一人站在院中央的氣勢足。
他淡淡的掃過幾人,目光最終落回在為首的沈遇傾身上,氣定神閑地說:“遇傾,老板不是讓你在北郊工地待滿三個月嗎?”
“我今天回來就是想問問小叔叔,燁行哥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把他抓了起來?”
沈遇傾跟沈燁行一向要好,昨天沈燁行特意趕到工地陪他,他們正在一起喝著酒,跟他訴說了很多苦悶。
沈燁行一直支持沈遇傾掌權,沈遇傾多次勸他說話注意點,可他一喝完酒就胡言亂語,說什麼直接買凶把沈燃給做了,每次都嚇得他趕緊捂住他的嘴,生怕他惹事。
他承認沈燁行的確激進了些,可他也不可能做什麼,昨晚他卻被突然被闖入的黑衣人抓走了。
他認得,那些是小叔叔的人,他們都受過專業訓練,行動有素,他沒敢輕舉妄動以為小叔叔隻是聽說他的嘴不好,想警告一下。
誰知沈燁行的家人哭著給他打電話,說沈燃要殺了沈燁行,他便連夜趕了回來,領頭一起上門救人來了。
“犯了什麼錯,稍後自會公示,散了吧。”
“等等,乾特助,請問一下,我兒子現在還好嗎。”
沈燁行的父親是沈燃的堂兄,比沈燃年長了二十幾歲,在公司沒什麼話語權,故而說話也不是很硬氣。
也實在是擔心沈燁行的安危,才召集了幾個堂兄弟裏對沈燃的專權不滿的,過來討問。
“你還請問,他們就欺負你們老實。”被召集來的堂兄弟中的其中一個沈譚,十分囂張,他是反沈燃勢力的中堅力量,平時跟沈燁行也交往過密,“瞧瞧你們把老實人給逼的。”
“對,你們如果拿不出理由來,就必須把沈燁行給放了,如果施暴了,我們會報警!”
一個人帶頭,其它人便跟著附和。
一群人逐漸囂張起來,嚷著要報警,甚至言行激動的,還喊出了“二爺草菅人命,以命抵命”的呼聲。
“當初沈大爺就是二爺殺的!弑兄篡權,踩著他大哥的屍體上位,若不是他的雷霆變態手段,誰會真心服他?他為沈氏做什麼都是贖罪!”
不知道誰高聲喊了一句,在人群中格外突兀,瞬間院子裏就冷了下來,沒人再敢出聲。
乾晾的臉色已經沉了下來,冷眼看著他們,最終盯著沈遇傾道:“你真的信你小叔叔殺害了你父親嗎?”
沈遇傾緊皺著眉頭,沒想到事情會這樣失控。
原本隻是想靠著大家的輿論救出沈燁行,怎麼知道這些人口不擇言,在這亂說一通,提到禁忌話題。
“既然你們這麼好奇,那我就提前告訴你們。”乾晾從屬下手裏拿過報警回執單和起訴書,展示給大家看,“警方已經掌握了沈燁行買凶殺人的證據,我們已經決定起訴,昨夜將沈燁行抓走是怕有人給他透露風聲,他畏罪潛逃,現在已經押至公安局,具體的,你們回家等通知就行了。”
在場的人這回是徹底沒人說話了,麵麵相覷,有難以置信的,有心虛轉移視線的,還有不動聲色的。
乾晾把大家的表現都看在眼裏,大概知道了誰是故意裝無辜,誰是真的不知情,而誰又跟他同流合汙了。
觀察後,乾晾並沒打算放過沈遇傾,目光如炬地盯著他繼續逼問:“你知道這些人都是支持你掌權的,你還跟他們一起來質問你小叔叔,這是要逼宮?你捫心自問,你有這個本事管理沈氏嗎?”
沈遇傾被他刀子一樣的犀利言辭弄得啞口無言,不覺後退一步,心裏防線有些崩塌。
他當然做不到小叔叔那樣的豐功偉績,當初沈氏亂成什麼樣他最清楚,小叔叔麵臨著謾罵抵製和一係列阻撓,可他幾個漂亮的回擊,不僅展示了自己的能力還打壓了那些不服的人。
那時他就堅信,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小叔叔這樣狠戾又有魄力。
“你還記得今天是你小叔叔的生日嗎?”
乾晾的聲音突然滄桑,望向他的眼裏飽含失望。
“這麼多年了,甚至連生日你都沒給他過過一個,還口口聲聲說敬重他。這次他受傷在外生死未卜,你有想過去找他嗎?沈遇傾,你認為他不在,你們誰能撐得起沈家?憑你嗎?”
乾晾已經離開,他的話卻盤桓在院落上空,擲地有聲,帶著回響。
——
童導的綜藝定好了下周開拍,林鳶最近除了把《悲奏》的樂器錄了,就是把從汪導那收回來的曲子重新製作完畢,並確定了名字。
《血汙下的玫瑰》
她當時看見渾身血漬的燃燃就是這種感覺,其實莫名還讓她聯想到了大一被救時的場景。
那時,他遞給她了一支玫瑰,可惜躲避時玫瑰花沾上了血汙,跌在地上,被塵土覆蓋。
她在黑衣下看著那朵嬌豔欲滴的玫瑰被蹂躪時,心突然有點疼。
她將這份心疼也寫進了歌曲中,每每唱到那段,又心情愉悅又飽含淚花。
而今天,恰好就是她被救的那天,四年了,她每年都要訂了一束玫瑰花,但是她從不跟沈遇傾一起慶祝,不知道為什麼,她想獨自回憶那段刻骨銘心。
那段回憶就像是剝離了沈遇傾而存在一樣,她看著沈遇傾卻一點當初的悸動都沒有,她隻想在這一天完完整整沉浸在當初的感覺。
玫瑰花到了,她將花拔出一支,帶去了琴房。
房門沒關,她將玫瑰花放在鋼琴上,隨手撥了幾個琴鍵,流淌的音樂聲讓她心神寧靜。
她看著那朵玫瑰花,不知怎麼,燃燃的臉逐漸清晰,被救那天的話莫名跟他的臉重合在一起。
“別看,髒。”
“鳶鳶,我要洗澡了。”
記憶力的聲音跟現實的重合,林鳶驚醒過來,突然感覺兩個聲音怎麼如此相似?她之前怎麼沒注意到?
其實沈遇傾的聲音也有點像,不過跟燃燃比起來,就感覺差好多。
她一直以為是時間久遠,記憶出了差錯。
“想什麼呢?”
燃燃站在門口等著她,注意到了琴上的那支玫瑰,眸光斂了斂,思緒飄遠了些。
“走吧。”
林鳶的聲音打斷了他還沒展開的思緒,拿起玫瑰和一把尤克裏裏,跟著他去了主臥。
花灑噴出熱水,浴室裏沒一會就氤氳了霧氣,沈燃拆掉了手上的繃帶,活動了下手指,每天做幾組握力訓練,手已經恢複了靈活有力。
他把自己沉浸在水中,水暫時阻隔了外界的聲音,剛剛沒來得及展開的思緒慢慢暈開。
擂台上的屍體,痛苦的呻吟,滿身的鮮血,那個男人的獰笑,還有他手裏的那支玫瑰……
“生日快樂啊弟弟……”
熟悉的窒息感襲來,他沉浸在無盡的黑暗裏,渾身都動彈不得,像深陷進沼澤,恍惚間他想放棄掙紮,就這麼沉淪。
好累,好想睡。
歡快的尤克裏裏好像鳴鍾,讓他心神一震,在腦中點亮了一束光,溫暖空靈如神祇的歌聲,驅散了他周圍的黑暗,將足下泥潭軟化,給了他無盡力量。
那份美好,讓他的求生欲慢慢恢複,一點點掙脫掉泥沼,緩緩睜開了眼睛。
水流打濕睫毛,他衝出水簾深呼吸,將濕漉漉貼在額間的發絲撩起,覆滿水汽的鏡子裏,映出俊朗的輪廓。
洗完澡,他又將繃帶纏好,穿上浴袍,順手把毛巾也帶了出來,走出了浴室。
林鳶的歌聲早已停止,她正蜷縮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上,抱著抱枕遮住整張臉,隻露出一雙驚恐又不想閉上的桃花眼。
電視裏傳來一聲尖叫,他看過去,裏麵正播放著恐怖片,陣陣令人發毛的音樂此起披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