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疾少年用左手書寫大學人生(1 / 3)

夏夜,在上海寶山區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裏,兒子正在狹小的客廳裏埋頭練習書法。他左手握筆,一遍又一遍地臨摹碑帖,落地電風扇支支呀呀地搖著頭,幾個小時過去了,小家夥頭上冒出了汗水。夜深了,他關燈睡在了客廳的地板上。父母是普通的工人,家裏兩居室的房子,客廳也就是他的書房兼臥室。

媽媽從裏間看到客廳的燈滅了。郊區的夜晚有些涼,她拿了條毛巾毯給兒子蓋上。半睡半醒的兒子翻了個身,右手伸出了毛巾毯。那是一隻觸目驚心的右手,由於先天殘疾,右手手掌完全萎縮,手指隻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一。媽媽歎了口氣,轉回房去的時候,不經意間看到了桌上兒子墨跡未幹的四個字“苦盡甘來”,忽然間,一種複雜的情感湧上心頭,淚水控製不住地撲哧撲哧掉下來。

小家夥叫陳磊,今年剛剛20歲。然而,就是這樣一位在常人眼中的殘疾人,卻能用左手寫出一手漂亮的書法。不久前,陳磊收到了來自上海工藝美術專科學校的入取通知書,他以高出本科線20多分的成績考上了大學。

的確是苦盡甘來,陳磊用書寫水墨的左手,把憂鬱的童年、殘疾的痛苦、學習書法的磨難都付與紙筆,寫出一手質樸動人的書法。但是那些書法在陳磊媽媽看來,實在是一種刻骨難忘的記憶。兒子的坎坷經曆一下子從記憶深處被重新揀拾,那些刻骨銘心的細節,非但沒有模糊,反而清晰一如昨日。

失望中遇到盧春龍

陳磊出生的時候,在病房裏屬他最漂亮,別的寶寶眼睛都是一條縫,陳磊的眼睛卻是大大的,而且看得出是雙眼皮。所有見過他的人都忍不住說,“從來沒有見過月子寶寶長得這麼端正的。”不過當所有人看到陳磊小小的右手時,都無奈地搖頭歎息:“真是作孽啊。”小陳磊的右手有著先天殘疾。

陳磊的媽媽直到現在還是不願意回憶當時的情景,醫生抱著小陳磊給家裏人看的時候,自己是多麼快樂。但接下來從醫生口中拋出的一句話,“你的孩子右手先天殘疾”,讓這份快樂僅僅持續了那麼短短的幾秒鍾,之後,痛苦便降臨到這個普通的家庭,而且是那麼突然,讓人手足無措。

有病當然要想辦法治,雖然是工薪階層,但為了孩子,家裏花多少錢也要醫好孩子的手,於是還在繈褓中的小陳磊就被送去做各種檢查。為了不讓小陳磊亂動,每次檢查,醫生都要把他捆得牢牢的。因為要醫病,孩子不在身邊,陳磊媽媽等於做了個空月子,而且是個眼淚不斷的月子。

檢查中,醫生的一句話又讓整個家庭徹底陷入了絕望。“先天的殘疾很有可能是不可逆轉的,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小陳磊住了一個多月的醫院,家裏堅決地簽字把孩子接了出來。如果不可能康複了,他們不想再讓小陳磊遭罪了。

爸爸媽媽借了很多關於小兒肌肉萎縮的醫學書翻看,像什麼抓握能力、肌肉張力之類的名詞漸漸地爛熟於胸。他們根據書裏講的讓小陳磊做些抓握動作,不過到後來陳磊的右手手掌連一些基本的抓握反應也消失了。

看著正在慢慢長大的小陳磊,媽媽有時候會對爸爸說:“早知道是這個樣子,當初這個小孩我們就不要了。”雖然是句隨口說說的抱怨,但這個時候,這對普通的夫婦還是明白了一個道理,健康人真的很難接受一個殘疾的孩子,即使是自己的孩子。有時候,媽媽會胡思亂想,如果抱著小陳磊從樓上跳下去,也就一了百了,不用再受苦了。就在這個時候,小陳磊的舅公舅婆來了,他們能理解小陳磊父母那種矛盾的心境。“這麼好的孩子,你不要就給我吧。”這句半開玩笑的寬慰,打消了陳磊媽媽放棄孩子的念頭。

陳磊在一天一天地長大,失去了右手功能的孩子,習慣著用左手對付生活中遭遇的一切,從係鞋帶、刷牙、洗臉開始。陳磊逐漸發現他和其他小朋友的不同。這是兩個相反的世界,自己是那麼格格不入。他時常會把自己想象成一個獨臂大俠,一個人用左手對付著一群右手拿著兵器的妖怪。可現實生活中,他就像是一個妖怪,小朋友都不和他玩,不和他說話。

要上學了,不管春夏秋冬,陳磊總是喜歡穿件長袖衣服。坐在教室一角的陳磊,習慣用寬大的袖口遮住自己那隻殘缺的右手。陳磊最不願意上的是寫字課,教室裏同學們齊刷刷地用右手寫字,而自己偏偏要用左手。班級裏的同學好奇地看著他,這時陳磊就會惡狠狠地瞪著對方,像是用眼神在保護自己那已經脆弱得禁不起任何打擊的自尊心。那個時候,學校對陳磊來說充滿了恐懼。

舅公舅婆知道了這個情況,提出了要麼讓小陳磊去學學書法,借學書法的機會讓陳磊多和同齡人交流交流。其實,舅公舅婆也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出的這個主意,因為他們認識一個非常好的書法老師盧春龍。

盧春龍是上海頗為知名的書法家,陳磊的舅公舅婆也曾經跟隨過盧老師學習過書法,所以兩家關係比較近。關於陳磊的情況,盧老師也經常從陳磊舅公舅婆那裏聽說了不少。有一次,盧老師對陳磊舅公舅婆說,讓孩子跟著他學書法吧。盧老師星期六有個書法班,讓陳磊去參加,至少能讓他多接觸同齡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