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娉婷將手背放在眼前,擋住閃爍的燭光,看著背對燭火的薑玄祁。
昏黃的光芒描摹出他的輪廓,卻叫人看不出他的神情。
君娉婷道:“盜走了什麼?”不過是因為被人聽見秘密,所以找了個借口罷了。
“你出宮了麼?”
“嗯,你猜我去了哪裏?”君娉婷看著薑玄祁。
若是他問,她就同他說,她究竟去了哪裏。
可薑玄祁沒有問。
他為什麼不問?
君娉婷這個時候,甚至有些遺憾。
薑玄祁離開之後,霜序端著茶盞過來,同她道:“麟王府中寶庫失竊的消息傳遍了王都,府中侍衛開始在王都中大張旗鼓的找人,捉拿了不少江湖人士,引起了不少非議。從前麟王殿下並不會如此張揚,可見真的是丟了極為重要的物什。”
君娉婷聽到這裏,還有心思想,若是那些江湖人被捉拿,隻怕新月教之人也極難隱藏,倒是樁好事。
可她半夜忽然驚醒,突然想到一件事。
麟王薑燁確實不是如此張揚的性情,他為王都清除這些混亂,或許不僅僅隻是為了找出竊聽的那人,更有可能是察覺到了自己的目的被人發現。
他是何等謹慎之人,王都中的祭壇被一一破壞,一定有人在刻意破壞,那麼現在一個人闖入了他的府邸之中,這說明什麼,簡直不言而喻。
他一定會加快計劃。
甚至,很有可能現在已經入了胥夢澤。
君娉婷再也躺不下去,夜間披了衣裳,將睡著的辰幽橐喚醒,趕去白露書院將酈寒叫了起來,兩個人一起背辰幽橐帶著趕往了胥夢澤。
“如果你說的是真,那現在確實是危急存亡之刻!”酈寒頂著狂風,長發飛舞說道。
“最嚴重的會有什麼後果。”
“天道紊亂,山河更易。”酈寒大聲道。
“真的太糟糕了!”君娉婷也大聲道,畢竟風聲太響,不大聲沒法兒聽見對方的話。
更糟糕的是,現在他們連個幫手都沒有。
君娉婷想到秋意深,他現在連她都打不過,不用提。
還有她靈府之中的鬼母,一進了靈府,便落入血河之中,極少出現,並鮮少與她交流,能不能幫忙還是未知數。
“你在昭國就沒什麼幫手?”君娉婷朝酈寒喊道。
“這種事情,不幫倒忙都不錯了!你別想了!”酈寒毫不留情的回道。
君娉婷熄了最後一點希望,等到她闖入胥夢澤,再次來到當初被毀的邪教徒祭壇懸門前時,這裏還是一副被毀的慘不忍睹的景象,但是死在這裏的人已經消失不見。
懸門已經失去了阻擋外敵的能力,徹底淪為了一個好看的擺設。
君娉婷便走便說:“我就擔心我們已經來得太遲了。”
“遲也沒辦法,這已經是盡全力了,若果真沒能趕上,隻能說天意如此。”酈寒的心態還算樂觀,好歹也是見過大陣仗的人。
天要刮風娘要嫁人,都是沒法子的事。
隻能說“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一踏入懸門之內,君娉婷與酈寒二人迅速趕上,到了那道深淵邊,不僅是君娉婷變了臉色,就連嘴裏說著“聽天命”的酈寒都臉色發白,嘴裏喃喃道:“這老天爺還真想讓人扇自己一巴掌啊?”
深不見底的深淵簡直就像是小孩兒手中的玩具,已經徹底彎曲,從底下傳來濃烈的熔岩的嗆人味道,那些飄動的幻月燈一盞盞落下,就像是枯萎後的荻花,所有的光彩都緩緩失去,變成慘淡的白。
“這可怎麼整?”酈寒傻眼。
“下去。”君娉婷就兩個字。
“怎麼下?”
“先前這裏有禁製,但是現在你沒有感覺到嗎?這裏的禁製已經被下麵的祭祀破開了許多,我們直接下去。”
“你確定?”酈寒看了看深淵底下,一陣頭暈目眩,扶著額頭道,“其實我一直沒說,我恐高。”
“沒事,你閉上眼睛,我帶著你。”
沒等酈寒反應,君娉婷扯著他一下子跳了下去,酈寒硬著頭皮閉上眼睛,隻感到下降的速度越來越快,兩個人就像是被點燃的箭矢,他不敢想象自己會不會“噗”地落地,然後整個人摔成一灘爛泥。
君娉婷此時低頭看著下麵,隻覺得像是有衝天的花火要噴過來,那巨大的光亮幾乎要刺瞎她的眼睛,眼淚控製不住的流下來,她依舊強撐著睜開雙眼,
原本她找到秋意深的那處墳塚已經徹底被火光淹沒,露出了底下的真容。
那裏,才是真正的祭壇。
而祭壇之上,此時站著唯有一個人,張開雙臂,像是要擁抱這燦爛的火光,又像是要被輝光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