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過去,火堆的火就快熄滅了。柳西然手中捧著一個罐子,預備把煙兒的骨灰拾起來。前世痛苦的記憶已經很久沒有浮現在腦海中了,這個時候卻變得分外清晰起來。她才發現自己報複了柳嫣然和她娘,還有一個人沒有報複。
那個真正把她逼上絕路的商戶。因為他給了柳嫣然同樣的命運,自己都快忘記了前一世的刻骨仇恨了。可她現在什麼力氣都沒有,她把滾燙的骨灰一捧捧的裝到罐子裏麵,竟然會有一種恨不得現在死去的人是自己的想法。
她坐在地上歇了一會兒,好不容易積攢起了一點兒力氣,就把一旁的鐵鍬拿起來,開始一鍬一鍬地挖土,幾乎又是一個時辰過去,才好不容易挖出了一個坑。柳西然把罐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坑裏,“煙兒,你好好地安息吧。如果我們真的有緣分,你來世一定要來找我。”
用手捧著土把坑一點點蓋上,在將要完成的時候,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事一般,跑到被她扔到角落的那個包裹處。裏麵的信剛剛已經被她燒掉了,白芷花也用了。但她記得裏麵還有什麼東西,她把錦帕拿起來一抖,幾顆圓圓的小東西掉了出來。柳西然眼疾手快地把它們抓住,拿在手心一看,發現那居然是種子。
花種子。一粒是白芷花,一粒是紫色鳶尾,還有一粒,是很普通的茶花種子。前兩個都可以解釋得通,但是茶花……是什麼意思呢?是代表著煙兒的稱號茗煙嗎?那個人真的很是用心啊!柳西然不由得在心中苦笑開來。把三粒種子隔著一段距離擺放好,柳西然這才把土堆弄好。
濃烈的睡意突然席卷而來,柳西然跌跌撞撞地走到房間裏,發現裏麵該燒的東西都被自己燒掉了,幾乎是空空如也。她隻好從裏麵退出來,回頭看到院門口的時候,不禁有幾分欣慰。那幾個丫鬟果然還是來過了,門口擺著一大堆東西,甚至還有一盆清水。
用清水洗幹淨了手,柳西然開始點起丫鬟們送來的東西。
她先把洗過手的水倒掉,再把消毒用的一大堆草藥放在裏麵。用火折子點燃了放到煙兒的房間裏熏著。再把那床錦被抱著,推開了煙兒回來時已經收拾過的偏房的門。裏麵很是簡陋,不過柳西然更差的都體驗過,不算什麼了。換上了幹淨的衣服,把換下來的扔到一邊不再機會,她看了看門口。那裏隻剩下了一碗粥。
柳西然沒有再看那碗粥一眼,錦被一鋪,躺倒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去。醒來的時候,是半夜。銀色的月光鋪在院落之中,仿佛凝結起的一層冰霜。柳西然腳步虛浮地走到院子裏,抬手準備把月光掬一捧在手心裏,卻赫然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斑點。
她覺得自己一定是頭暈眼花了。盯著手腕兒仔仔細細看了很久,才不由得笑出聲來。是了,那裏的確是有一個斑點。若不是自己知道這個病症,是絕對不會去注意的。一般人怎麼會有心思去注意一個剛剛出現在手上的細小斑點呢?
就是因為這樣的忽視,才會讓自己一點點地病入膏肓而不自知吧?這世間到底是有很多小事是一點都忽略不得的。
她看著那個不起眼的小斑點,就好像是看透了自己這一世的生命。如果是這樣結束也好,她可以不讓煙兒一個人孤孤單單地上路了。煙兒,我現在還在這裏陪著你,你要等我,等我幾天,我就可以下來陪你一起了。下一世我們做姐妹,我把欠你的東西都還給你。
既然我欠你,那我就不奢求做姐妹了,就讓我在你身邊當一個使喚丫鬟吧,那樣的話,就當是我在贖罪。柳西然呆呆地看了那個小土堆很久。回到偏房裏躺著,又沉沉睡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破曉時分了。她把燃到一半就熄滅的草藥盆從煙兒的房間拿了出來,重新點燃,放在了自己睡的偏房裏,煙味混合著草藥的味道,讓人難受地沒有辦法呼吸。
推開房門的時候,三個丫鬟都被熏了出去,錦兒最先開口,“小姐,你這是在做什麼啊,怎麼這麼多煙?”打開的門讓煙好歹散出去了很多,柳西然臉色蒼白地半躺在床上,錦被裹在身上,看起來憔悴不已。
“小姐,你這是何苦呢?”錦兒想要進去,卻看見柳西然舉起了自己的手腕,袖子挽了起來,露出了一截手腕,弦兒一看,立馬發出一聲驚呼,拉住了錦兒的手臂。錦兒生氣地轉過頭看了她一眼。“弦兒,你幹什麼拉著我?我要進去看小姐,你大驚小怪地幹嘛?”卻見弦兒一下子跪了下來,眼淚都從眼角流出來了。
“小姐,你怎麼會,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