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這般拖著,又能拖多久呢,一日,兩日?
明南反叛自攻陷了魯貴二州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路攻城,不過兩個月時間,天應南部十四城盡皆落入蕭淩天手中。
六月二十五日,應文帝卓煜下旨冊封淑妃夏如玥為皇貴妃,同一時間,定國將軍夏天峰請戰,二十萬精兵,日夜兼程趕赴禹城,然而剛剛到達禹城,便遭明南叛軍圍攻,夏天峰果斷後退,放棄了禹城,火速趕回慶城,加強了慶城防守,總算抑製住了明南叛軍攻城的勢頭。
慶城多山地,依靠天險與二十萬精兵,夏天峰牢牢守住了慶城,明南叛軍自八月初十起發動了數十次攻城,皆無功而返,傷亡慘重,蕭淩天無奈,隻得暫時偃旗息鼓,於慶城外二十裏駐紮,與夏天峰兩軍對恃,打起了消耗戰。
然而明南先前攻下的十數城速度實在太快,民心尚未安定,如此消耗戰,對於輜重不足的明南軍來說,無疑是不利的,耗的越久,士氣損耗的越厲害,便愈加不利於作戰。
所以,虎符對於蕭淩天來說,便格外的重要。
然而,對於卓煜來說,恐怕不僅僅是重要,而是命門之所在了。
慶城之後,進京之路就是一馬平川,如果蕭淩天得到了兵符,現有的大軍格局有任何變動的話,明南叛軍隻怕一路再無遮擋,可直搗京城了。
那等著卓煜的,隻有死路一條。
想到了這些,薑婉忽然打了一個寒顫,猛地摸出了床下放著的宣紙,抬手便想撕毀它,然而剛撕了一小角,手便顫抖著撕不下去,頹然地垂落下來。
“奴婢參加皇上。”秋如的聲音從外間傳來,薑婉神經瞬間繃緊,下意識地便把手裏的紙又重新塞到了床下。
剛剛理好床鋪,卓煜便走了進來,他穿了件便服,身後也沒有任何人跟著,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走了進來,麵容依舊疏朗英俊,隻是眉梢眼角盡是倦怠。
“皇上。”薑婉站起身,卻被卓煜一把拉住,重新坐回了床榻上,卓煜似乎極累,一句話都沒說,隻仰躺了下來,閉上了眼睛。
薑婉也不多言,伸手幫他揉按太陽穴,緩解疲乏,卓煜從善如流,挪了挪身子,將頭枕在了她的腿上,低低喚了一聲:“婉婉。”
薑婉輕輕應了一聲,隻聽他低聲問道:“婉婉,你會背叛我嗎?”
薑婉手一抖,心中狂跳不已。
卓煜緩緩睜開了眼睛,他枕在她的腿上,倒著腦袋看著她,黑色的瞳仁顯得格外晶亮深邃,沒有帝王的霸氣飛揚,倒像是小孩子一般純澈,看的人心頭發軟。
薑婉心裏狠狠撞了一下,像被蠱惑了一般,一張嘴,”不會“兩個字就脫口而出。
軟軟的聲音,堅定的語調,剛剛說出口,便連她自己也震驚了。
薑婉咬了咬唇,除了這兩個字,她不願意再多說半句。
真的不想騙他,也不忍心,欺騙。
心底的酸苦鋪天蓋地而來,卓煜,為什麼,薑婉今生要遇見你,要愛上,要忍不住的心疼你。
薑婉心中翻騰不已,卓煜卻對她的回答很滿意,燦然一笑,拉住她還放在他太陽穴的手,放在了臉頰上,像小寵物一般,緊貼著她的手蹭了蹭:“婉婉,你會不會嫌棄我?”
薑婉呆了呆,沒聽明白卓煜說的什麼意思,疑惑地看著他。
卓煜苦澀地一笑:“朕雖貴為天子,卻護不住自己的臣子,守不住自己的江山,還要像低賤之人一般,用自己的身體去討好嬪妃,婉婉,朕“卓煜說不下去,尾音發顫。
薑婉心頭如被鋼針狠狠紮了一般,尖銳地疼痛起來。
卓煜幼年登基,先皇給他留下的就是一個奴強主弱的爛攤子,這麼多年,他虛與委蛇,竭盡全力地守護,貴為帝王,卻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辛酸委屈,可如今,卻依舊被叛軍逼到了危險關頭。
而她,還是這一切的幫凶,甚至會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薑婉覺得難過,喘不過氣的難過,鼻尖一酸,眼淚湧了上來,滾落到卓煜的臉上。
卓煜抬眸,努力地看著她:“你在可憐朕嗎?”
薑婉連連搖頭,哽咽道:“七郎,婉婉會陪著你。”
卓煜似乎是呆了一下,然後才慢慢彎起嘴角,笑的十分開懷,他將她的手放在了唇邊深深一吻:“要一直陪著我啊。”
婉婉,婉婉,你千萬不要背叛我,千萬不能,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